飄天文學 > 君不渡 >若得人間雪滿頭
    到了老宅,老宅裏的幾個僕人看見澹優回來了也是一陣納悶,趕忙收拾了屋子點上了炭盆,繪心又讓他們準備了些熱水和食物,澹優卻一樣也沒要,直接去了祠堂。那裏供着符崴英,供着符南瑾,供着之前符家的七八十口人的牌位,原本空蕩蕩的令牌供臺,因爲那件謀反案,如今已經滿滿當當的了。

    祠堂常年薰着檀香和安息香,環境異常的沉悶,她點了一盞蠟燭,一點微光在昏暗的祠堂顯得那把微不足道。

    昏黃的燭火,映照着有些憔悴的臉龐,她將燭火放到了一邊的供臺上,然後筆直的跪到了地上的蒲團上。

    望着眼前數百個靈牌,她內心說是還無波瀾是假的,微微嘆了口氣:“父親,大哥,是不是我真的太自私了,若我當初真的嫁給定遠侯的三公子,是不是他就不一定會想收回你的兵權,而是通過拉攏你來達到他的目的,雖然他也是一顆棋子,可至少,到時候我就有機會能救父親和大哥了。”

    祠堂自然不會有人迴應她,她自嘲一笑又道:“可我轉念想想,若真嫁給了三公子,沒了如今這一身本事,當上官彧對定遠侯下手,怕也只能給定遠侯一家陪葬吧。而符氏也因爲與定遠侯一家有瓜葛而會一起被殺,如今,怕也不能再在這與你們說話了。”

    祠堂陰森,門前掛着的兩隻鎮妖鈴偶爾被穿堂入室的風搖響,叮噹之聲在這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的可怖,也顯得格外的能打入人心,她似乎很熟悉這種佛鈴的聲響,沉穩,厚重的聲音像一位老者在聲聲喃訟。

    門栓輕響,身後一陣涼風,有人帶着一身梅香,沖淡了這一室的檀香。

    “是他讓你來的”澹優並不看後面的人,磕了三個頭,然後起身點了一柱香恭恭敬敬的插拜了三拜,插進了香爐。

    後面來人似乎也不着急,就等着她將這一切做完,翩然轉身,確實任是那熟悉的臉,可那雙眼睛,和如今的身份都不一樣了。不說他,就連她也已經不似去年了。

    見他不說話,澹優站到了與他並排,卻是背對着的,先開了口問道:“這裏,可還是你的家祠”

    “十五年,自然不忘。”聲音淺淡無波,話說出來輕飄飄的,完全沒有一絲情義。南笙側頭看着這個之前比他矮了半個頭的妹妹,如今好像高了些,嫁了人,模樣也更嬌媚了,少了些去年的稚氣,那一雙眼睛,也沒了去年的天真感,或者說,是連去年的那半分,也沒了。

    澹優扯扯脣,有些嘲諷的意思:“那你死裏逃生爲何不去見見母親。她雖是養母,可這十五年,並沒有虧待你。”

    南笙眼神裏的光隨着頭的轉動而熄滅:“我,還能見她”他也有些看不清現在的自己,已經不是符家的二兒子,而是皇家的排行第十三的皇子,卻不得宗廟承認,如今還跟着自己的四哥謀害了養父母一家,他還有何臉面見她

    “好了,不說這個。”澹優知道他如今的身份尷尬,何況他和她一樣,是符家滅門的推動者,這種心情,誰又不是一樣的轉頭迎上了他帶着傷懷的目光,淡淡道:“你既然不是符家的人,我也沒資格讓你去見應該算你姑姑的母親,他讓你來,可是有什麼話說

    ”

    南笙點頭,轉過身來與她並肩,看着祠堂外一棵已經沒了花的臘梅在廊檐下的昏黃燈光照射下顯得尤爲孤寂,那最後一縷梅香已經不知在哪個夜裏就隨寒風霽月去了,就像這背後一祠堂的牌位。他從懷裏掏出一塊玉牌交給了澹優:“這是四哥讓我給你的,他說你看了就會知道。”

    玄色的玉牌,在昏黃的燈下異常的黯淡無光,上面隱隱約約的有一個令字,是二十一衛的調令。

    只是掃了一眼那令牌,澹優沒有伸出手,二十一衛,她已經還了,如今再回來,也不過多個給他通風報信的,搖了搖頭:“我不能要,這是他當初給我的,我還給他了,如今再拿回來,也沒什麼意義。我白日也同他說了,從此一別兩寬,不再過問關於他的事,他也別拿事來牽絆住我。”

    “他只讓我給你,卻沒讓我帶回去。”他的語氣平淡卻堅定,投過來的目光裏倒影着她的影子,早就物是人非,恍惚卻還在昨日騎馬觀花,想想,他自己都在內心嘲笑了自己。

    澹優無所謂的聳聳肩:“那你放在那靈牌那吧。若我要,我自取。大概除了我,誰拿着這令牌也不會調動的了二十一衛的。也不怕人偷。”三兩步走到了門外,過堂風確實有些大,她沒穿斗篷,有些寒顫,卻沒表現出來,伸了個懶腰,回頭看着這已經一年沒見,下巴有點冒鬍渣的南笙,微微一笑還似當年,眼底帶着疲倦下了逐客令:“我累了,你既然不拜,便走吧。”

    身後衣料獵獵之聲傳來,她知道他已經躍上了屋檐,便也邁步進了院子,沒入了沒有燈火的暗處:“但願你我下次相見,不是刀兵相接之時。”

    回屋洗漱,躺倒在牀上,她輾轉難眠,偶爾真的感嘆人生一世,一世多少別無選擇,她這會兒是一點也不想跟那個皇宮有什麼關係,上官彧要是不同意和離,那就自己去,好歹除了太子妃的名頭還有個郡主的名頭也是能上達天聽的,打定了主意,蒙被一覺,迷迷濛濛之間總感覺上官彧在邊上,這種感覺實在是不好。

    第二日,大清早就起牀寫了封奏摺就讓繪心給拿去交給了上官憶,也沒告訴她裏面寫了什麼,只讓她拜託上官憶隨便找個由頭進個宮將那奏摺交上去。

    送走了繪心,一夜沒睡好的她又爬上牀睡了會兒回籠覺。

    繪心回來的時候說她從公主府出來的時候遇到了上官彧正好去了公主府,看起來並不輕鬆,同上官憶聊了很久。

    他去找上官憶她也不想猜是爲什麼,那奏摺是蠟封過的,只能拆開一次,她也不怕上官憶會看那奏摺內容,再加上她還特地讓繪心去了趟宮中給貴妃娘娘透漏了些消息,等奏摺交上去了,就算上官頡不想讓兩人和離,貴妃也不會袖手旁觀的。

    堂堂太子殿下,大婚不過數月,就被太子妃給休了,這要是傳出去,也不知道是歡喜的人多還是嘲笑的人多。

    繪心回來之後,她說她之前放了些東西在東城的一家當鋪,讓繪心去幫她贖回來,卻沒給她當票,繪心也不大典當東西,等到了那發現不大對的時候,澹優已經收拾了些散碎銀子和一些玉器,趁夜色離開了老宅,一個人踏上了一個漫無目的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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