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君不渡 >山有木兮木有枝 18
    思索着,療愁取了乾淨衣衫過來了,他扒開了掛在自己身上不肯下去的靈瑞,又安慰了幾句,自退出了內室等療愁先幫她穿換衣衫。

    等了一會兒,療愁出來,卻不見了辛夷。

    “上神。”療愁尋到洞門,看他站在洞口看着前面一片翠竹正在愣神,喚的聲音很輕。

    “如何了”他轉過身來,衣袂輕揚,玉蘭香混合不遠處竹葉清香,並不馥郁,很清雅。

    療愁望了望身後:“哭累了,我讓她在榻上先休息休息。”

    “嗯。”他點了點頭,眉頭輕鎖:“你離她最近,可有察覺有何異常”

    “這”療愁幾步到了辛夷身邊,回想了一下剛剛的一切,似乎也沒什麼異常,雖然靈瑞心法學的淺顯,但她所聽她並未唸錯,所有動作也是對的,她也同辛夷一般疑惑爲何會讓靈瑞吐血。最後她勉強找到了個可能的理由,可神態也變得有些侷促,擡眼看向比她高了半個頭的辛夷:“上神,是不是,因爲隔着屏風”

    隔着屏風本就是爲了避嫌,而且這屏風很薄,原本他都沒在意過這一層薄薄的紗會對仙力有什麼影響。

    兩人同望着竹林好一會兒,看着靈鵲在竹梢和一邊的一棵早沒了花的梅花樹枝椏之間跳轉,各有心思卻基本上也都是在想靈瑞的事,若靈瑞沒受傷,按她的性子這會兒估計也是這般鬧騰的,最後,辛夷也實在沒想出些別的原因,便道:“那過兩日再試試吧。這兩天讓她修整一番。”

    療愁點頭:“那上神有事吩咐再喚我吧,我進去看看薛姑娘。”

    “去吧。”

    辛夷沒跟着療愁進去,往洞外站了站,擡眼看着這玲瓏一夢原本千百年不變的風和日麗,說來也奇怪,今天居然沒了太陽,天也陰沉了下來,倒是像要下雨一般。

    過了不一會兒,大大小小的雨滴真的落了下來,砸在竹梢葉角,噼啪作響,不一會兒洞外的竹林便起了霧,整個竹林似被白紗籠罩,如虛如幻。

    辛夷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多久沒再這天上看見過雨了,他也沒躲,任由冰涼的雨水沾溼錦衣華袍,沾溼他披散着的長髮,親吻他極美的眼角眉梢,滑過他的額和雙頰,停留在脣邊,從下頜滴落與塵土相融。

    衣衫一點一點的被雨水溼透,頭髮一寸一寸被雨水沁溼,他一直保持着擡頭看天的樣子,擡起手,早已不復溫暖的手攤開,讓雨水帶走最後一絲殘存的溫熱。

    他曾經也是在這麼一個大雨之後救下的他。那淫雨霏霏的日子裏,他是那樣的小,那樣的無助,所以他救下了他,他該後悔麼想想好像也不,這輩子,他做了這麼多事,卻唯獨這一件好像一直不曾後悔過,一直是這樣。

    “大哥哥。”

    冰涼的雨水被一把竹骨油紙傘青白的傘面代替了,回過頭,靈瑞正在猶豫要不要給辛夷加披風,療愁去整理玉蘭體了,她醒過來沒看見辛夷披了披風出來找他就看着他立在雨地裏,袍角沾上了泥水也不自知,只是微微仰頭看着青灰色的天,這纔拿起邊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擱置的傘解下了自己的披風走了過來。

    “怎麼出來了”

    辛夷轉

    身看着她有些詫異,療愁一向衣服顏色都是青白灰紫居多,這套青灰色的衣衫套在她身上看起來顯得她更加清瘦纖巧。到好像這一年多他虐待了她似的。可這也斷沒有魂魄長胖的理。之前看臉色還是粉潤的,這時候再看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這傘面襯的,她的小臉有些發白。

    “我醒了,大姐姐將自己關在結界裏我沒敢過去打擾,就出來找大哥哥了。”

    她眨巴着眼,把舉着披風的手收了回來,呆愣愣的打量着被雨水澆的從頭溼到腳的辛夷,重點已經不是辛夷冷不冷了,而是,這人長的好看,就算是在雨中這般狼狽模樣看起來也是極美的,美的讓人不自覺的就會想心疼,尤其是他剛剛回轉過來的時候的眼神,那眼神靈瑞不大明白,可心中卻感覺被揪了一下,有點痠疼痠疼的。

    “進去吧,等雨停了便回江山永夜。”

    習慣了她對着自己發呆,辛夷表情如舊冷靜平和,唯一能透露出些許關切的也只有那半垂下掩飾着情感的鳳眸了。從她手裏接過了她手上的披風重新給她披上,順便將傘也接了過來將她帶到了洞檐下。

    “大哥哥,你在難過麼”她仍由他給她披上披風,冷不防的問了一句。

    “沒有。”他回答的乾脆利落,比他這衣袖袍角上滴下來的水都乾脆利落些,也同他們一般溫度。

    面對他的回答,靈瑞滿心不信,伸手附上了他的臉頰,她的手是溫溫熱的,只是比他現在的臉稍微溫了一點點,手指拂過臉頰帶走了眼角和雙頰的晶瑩液滴,帶着點冷冷的香和雨水氣息,她跟個老學究似的微微嘆了口氣,:“之前,大哥哥不在的一天,靈兒的一條小金魚死了,靈兒想哭,然後把臉埋進大水盆裏去洗臉,這樣,就算是流出來的眼淚也沒人看見,要不然就會被吳媽媽和孃親看見了會笑話我這麼大了還會因爲一條小金魚哭鼻子。可當時靈兒真的很難過。”她頓了頓,揚起的笑燦爛將這雨中的陰霾驅散:“大哥哥,沒事的。這次沒成功,下次靈兒會讓自己好好的附魂的。大哥哥不難過。”

    “亂猜些什麼他的瞳皺縮了一下,擡手將她的手拿開,收掉了傘,甩了甩上面的水將傘仍舊立在了牆角邊,半個身子都是背對着她的,似乎有些不悅:“打坐去。”

    靈瑞癟癟嘴,看不見他的神情,可這語氣她還是聽得出來的,他嫌她安慰的不好才她去打坐。她不喜歡打坐,坐在那就是半天不能動,奈何今天已經惹的他不悅好幾次了,如今也不敢逆着,不情不願的點了點頭拖着步子往洞內走。

    等她拖沓的步子聲徹底消失了,辛夷在僵硬着轉過身來往洞中看了看,擡步想進去,才發現自己這一身還是潮的,他不大喜歡什麼事都用法術,可這會兒沒有更換的,也就只能用法術將頭髮和衣衫都弄乾了這才擡腳走了進去。

    療愁坐在桌前整理着已經恢復了花朵大小的玉蘭體,設下的結界隔絕了外面的一切聲音,所以之前發生了什麼她一點也沒聽見,專心致志的用琉璃刀細化細節,跟之前的不足。而靈瑞自己找了個蒲團坐在小榻邊的一張小桌邊,說是在打坐,倒不如說是在發呆,她是真不喜歡一個人打坐,要是沒人看着,她能這麼盤腿發呆一整天。

    熟悉的玉蘭花香將她的神識喚回,等她再看時,辛夷已經如同在小溪邊一般,找了個蒲團坐在了她的身後,看樣子是準備繼續渡仙氣給她。兩人四目相交卻都默契的一言未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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