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松大道上,衆多的貴族和平民家族捧出他們敬仰的羽蛇奉獻給公主。走在公主肩攆前的十三名侍女挎着蛇籃,籃裏擁擠着荊南國民奉獻的羽蛇。
龐大的送嫁車隊到達科西拉雪山前停下。
科西拉雪山是荊南國的神山,高達6666尺,是荊南國的最高峯,山頂終年積雪,而整個山體由花崗岩構成,堅厚如鐵,寒冷如冰。
科西拉雪山如同濃縮的荊南國景緻,從山腳到山頂,垂直呈現出青綠的草場、茂密的森林、裸露的花崗岩和銀亮的冰雪世界,山頂那些遠古先民留下的房屋,已成爲一道道萬年不化的冰川。
科西拉雪山孕育了一南一北兩條河,往北的冰水流入瑪蘭琶吉河,往南的冰水縱橫荊南國,繞沙茲而繼續南下,養育着荊南國的子民。
而科西拉雪山堅硬的花崗岩下,有着數個紅寶石礦洞。
這裏,是荊南國老國王止步的地方。
陰沉沉的天空下,玄黑色長方形王旗獵獵風響,頭戴王冠,胳膊上搭着兩條黑蛇的耶玖氏國王默默無語。他甚至沒有說一句話,他盡力地挺直那矮小的身板,他不想讓民衆看到他的痛苦。
三年前,他在這裏送走了他的長女,從此再也沒見過,骨肉親人,是他親手送進地獄之門。
而今天,他將再一次親歷生離死別之痛。
耶玖老國王胳膊上的兩條黑蛇昂起頭吐出唁唁的聲音。
新任荊南國大巫子海氏跪於神山前,祭祀山神、河神、土神、樹神、蛇神。在淒涼的跋鼓和竹簫聲中,十三名臉上塗有圖騰紋飾的巫師跳起祭祀儺舞。三十三名青春童女隨歌而舞。
幻珊走下肩攆,伏跪於地,再行向她的祖國、她的國土和親人拜別。
她拿出一方絲巾,捧起地面上的紅土,十三名巫師每敲擊一下跋鼓,幻珊便伏跪一拜。
此去那畔行,經年時久,家鄉成故土,再要回首已是百年身。
幻珊將絲巾上的紅土高舉於頭,再向四方拜別。
耶玖老國王目送着愛女的肩攆消失在青綠草場的盡頭。
當父王的車隊再也看不見時,兩行清淚從幻珊臉上潸然而下。
龐大的送嫁車隊緩慢翻越科西拉雪山,兩名身穿玄黑巫袍的大巫落在車隊後面。
送嫁車隊裏,一名玄黑藍巾軍走到幻珊肩攆旁,接過他旁邊的一名軍士手中的肩杆。那軍士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看這名陌生的玄黑藍巾軍,再看看四周的衆人。
但所有的人都默默無聲,億乎沒有看見這異常。
那軍士讓出了肩杆。
新來的那人穿着有些緊身的軍服,顯然從來沒擡過肩攆,他昂起頭,眯起眼看着前面的盤山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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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言不發。
端坐在肩攆裏的幻珊看着前面那新來的玄黑藍巾軍的背影,吸口氣埋下頭,復擡起頭時臉上的表情很複雜。
幻珊平靜地對衆軍士說:“這科西拉雪山真是美極了,是我荊南國風景最漂亮的地方,甚至是整個戎洲最美麗的地方。放下吧,我要走走,最後看看我的國土。”
“諾。”衆軍士停步,齊齊放下肩攆,並將肩攆稍稍傾斜。
那新來的玄黑藍巾軍跪在肩攆前,幻珊伸出腳,一隻踏上他寬闊的背上,那人顯然不適應,略有些顫抖。幻珊停了一下,又伸出一隻腳,踏上玄黑藍巾軍的背。
當幻珊平穩地踩在地面上後,那玄黑藍巾軍起身,與幻珊面對面地站立。
當兩人眼神對視的那一剎那,那英俊少年的眼睛一亮,露出孩子似的得意和喜悅。
這是一個肩膀寬闊,雙眼神采煥然的梟楚少年,有着一雙藍色眸子,滿頭黑色捲髮,腰上繫着一串金色鈴鐺。
“那身衣服太小,他應當有一套更高貴、更合體的鎧甲。”幻珊心道。
但幻珊說出口的卻是:“你到後面去吧,我想一個人走走,多看看這科西拉雪山。”
少年露出有些受傷的眼神,猶豫了一下,還是不情不願地鞠躬退後。
翻過科西拉雪山,送嫁車隊來到墨嵌渡口,這裏,是荊南國與大徽王族澹臺氏父系封國切斯特國國界。
渡口停泊着十三艘雕飾有虎、狼、蛇、鳥等圖騰的大船,那是大徽王朝天皇帝澹臺皓修親自派來迎接新的耶玖皇幻的迎親船隊。
幻珊登上迎親船隊,站在船頭回望漸行漸遠的河岸。
一叢叢茂密的葦草中,有一隻涕竹船似乎漫無目的地漂着,船上的船伕將葦帽遮擋着臉,孤獨地坐在船頭。
兩個頭罩着玄黑巫帽、身披玄黑披風的大巫覡站在岸邊。
涕竹船緩緩漂到大巫身邊,船伕擡起臉來,那是一個英俊的少年,閃着光亮的藍色眸子,天然玄黑色捲髮,嘴角似笑非笑,赫然是在科西拉雪山上爲幻珊擡肩攆的玄黑藍巾軍。
他憂鬱地笑:“我只是來送公主出嫁,怎生還得帶回你們”
兩大巫略彎腰:“多謝夏方公子護駕之恩”
這人便是梟楚國念德氏之子,念德夏方。
“我要娶她,她偏不嫁;我要遠遊紅色海洋,她偏要我泛舟瑪蘭琶吉河。這多無趣啊”夏方嘟囔着,將船上繩索扔向岸邊。
谷雪低頭致謝:“公子義薄雲天,幻珊公主唯願公子你走山山平,遇水水緩,一生吉祥,楓香樹爲證。”
夏方伸手扶了谷雪上船,嘲弄道:“我知道,她不願我做第二個榆楓廣,我偏做給她看”
谷雪大驚:“公子萬不可”
夏方大笑:“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