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荒南經 >第92章 瑪蘭慕兒(17)
    對許多人來說,這是一個不眠之夜,只是,他們當時並不知道還有人與自己一樣煎熬。

    大徽王朝的天皇帝澹臺皓修,拖着慵懶疲憊肥胖的身軀與烈山照大將軍,他的御前首相,以及澹臺氏和烈山氏各位中堅力量,在長垣紫宮商議如何利用各種手段達到各方國賦稅的目的。

    梅爾維爾街南蜀瑪蘭氏宅邸的瑪蘭嘯,在對愛女瑪蘭慕兒進行推心置腹、苦心婆心的勸誡,要她小心那位溫柔多情的澹臺皓際親王殿下,也要保持與即將位列東宮的三皇子距離。

    一句話而言之,在帝都各王公貴族裏,保持距離才能以策安全。

    “可是你卻要我與烈山豹聯姻,它粗鄙、淺薄,沒有一丁點值得我愛戀的地方,與其如此,我還不如進薩艾特拉城爲妾”當瑪蘭慕兒喊出這句話的時候,她與父親一樣的喫驚。

    河管家捂了嘴,讓寧侍衛緊緊地守衛着瑪蘭嘯的書房。

    瑪蘭嘯果斷地下達命令:候着明日參加完壽元宮四皇子生辰宴席,讓河管家啓程送慕兒回國。

    而在長垣壽元宮,更是一個不眠之夜。

    一個身高不足4掌的羽翼人被鬱玖幻珊的侍女代荷帶領着,穿過壽元宮花廳,走進後花院。

    經過十來年的改造,壽元宮的後花園表面看來奼紫嫣紅、芳草五季,實際卻是一座祕不透風的謎宮陣。

    後花園裏種植着楓香樹、合歡樹、嘉禾花,榛樹,以及榆樹,柏樹,黑色三葉楊,大橡木,暗紅色的龍息草,等等,似乎每一種在戎洲大陸的花草植物都可以在這裏找到。

    表面上,這裏是一個五季花草園。而實際上,只要啓動某處的暗釦,這裏的每一種植物都可能是一個單獨的陣法,而組合在一起,卻是一個龐大的機關扣扣謎宮。

    代荷帶領新一代的羽翼人首領納瓦爾穿過植物謎宮,進入後花園最中心位置的地下密室。

    密室門在他們身後緩緩闔上。

    鬱玖幻珊的身邊站着兩個謀士,一個是當年榆楓族最後放下戰劍的“屠夫”將軍榆楓拓,另一個是戴着金色面具、來自荊南國耶玖國王麾下訓蛇人子海方已失蹤十多年的梟楚國二皇子念德夏方。

    綱瓦爾將幾個蠟封好的信管恭敬地遞給幻珊,幻珊的手有些顫抖,接過信管卻猶豫着不敢開啓。

    她吸口氣,堅決地打開其中一個信管。

    纖巧的信紙緩緩從她手中飄落,幻珊的眼神茫然無措,跌落在椅上。

    “這一天,終是來了。”她喃喃地說,眼神怔怔。

    子海方撿起信紙,湊着燈光看了看,將信紙又遞給“屠夫”。

    “皇妃你不能悲傷。現在,壽元宮所有人等,包括荊南國萬民的生死,都取決於你的勇氣和智慧。”“屠夫”榆楓拓小心地將信紙摺疊回原狀,裝進信封裏,重新封上蠟。

    幻珊緩緩擡起頭,走上密室大廳高高的首座,端正地坐在上首,輕聲說:“榆楓拓,加強壽元宮守衛,從此時起,不許任何外來人等進入。代荷,傳壽元宮所有人進密室。”

    片刻,只見數十黑影潛入壽元宮各角落,不掌燈,輕手輕腳進入後花園,然後消失在後花園的各種花草叢中或樹籬中不見人影。

    燈火光明的地下密室裏,除子海方、榆楓拓、代荷三名侍女外,還有數名衣着破爛的賤民,或黑衣矇頭的乞丐,甚至有騎士裝束的流浪騎士。

    幻珊輕輕旋轉左手食指的戒指,原來的大紅戒指褪下,赫然現出一枚蛇羽飾黑戒指。她站起來,莊嚴地舉行左手,五指張開,讓衆人看見自己的君權和皇權。

    “十七年前,本公主替長姐出嫁長垣壽元宮,蒙我父恩賜,世襲荊南王國王權。今天,我偉大的父王薨逝,榮歸諸神。願我父賜我力量,返回荊南”

    衆人突然齊齊跪下,壓低嗓門輕聲山呼:“天佑吾主,吾主榮歸天佑吾主,吾主榮歸”

    衆人重新站立時,幻珊坐於坐椅上,以左手代王權,指向羽翼人納瓦爾:“納瓦爾,我以荊南國攝政王之權,授你羽翼人永久居荊南不雨城,爲荊南國臣屬,萬衆爲自由民。”

    納瓦爾那小小的身軀敏捷地一滾,打開強有力的翅膀,伏於地:“羽翼人世代忠誠於荊南國,以及荊南國的繼承者。”

    羽翼人原是隻能聽懂人族語言卻不會說人話的怪物,經過這十多年子海方的培訓和教練,少數羽翼人已能和人正常溝通。

    這其中,羽翼人的領袖納瓦爾已對人類語言完全精通,且在子海方的幫助下控制了天市垣的羽翼人和儋耳人。

    幻珊點頭:“好,我令你封鎖天市垣所有羽翼人消息,至到明日下午荊南國報喪信使到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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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到壽元宮送信。同時,通知所有羽翼人和儋耳人準備於後日兩更時辰撤退。”

    納瓦爾站起來,收斂起他強有力的翅膀,如同一個有羽毛的球型物體,倏地滾出視線,消失在樹籬和花草叢中。

    “紅蛇”幻珊輕喚道。

    一個二十五歲左右的年輕賤民越衆而出,這是榆楓拓的兒子,當年幻珊從星壁城撿回來的流浪賤民:“屬下在。”

    “你在城外的所有人等,分兵三路,一路候在荊南國進城的各條大道,截奪所有從荊南國送來的信息,一路守在梅爾維爾荊南國官邸,阻止任何消息流入;再一路,阻在長垣宮各條道上,如有荊南人入宮,必是各方線人,不論是誰,統統格殺。”

    這些年來,紅蛇在鬱玖幻珊的資助下,建立起一支由鐵烙賤民組成的暗衛,現在,這支暗衛正式走上舞臺。

    “紅蛇定不負主子期望”紅蛇雙手高舉於額,向幻珊表達忠誠後,急速轉入一扇暗門,消失在衆人眼中。

    “子海方。”幻珊望向戴着金色面具的念德夏方,“立即向你屬的儋耳人傳令,對澹臺皓修和各宮妃嬪加重藥量,令他們明日疲倦,尤其是澹臺皓修。”

    子海方猶豫了一下:“念德三妃與皇妃你無冤無仇,可否放過她們”

    幻珊眯起眼睛:“你敢保證她們明天不會爭對我嗎”

    子海方嘆口氣:“你不能與所有的天市垣人爲敵啊。”

    幻珊冷哼:“我若不強大,誰都可以踩我一腳。”

    子海方的眼光從金色面具裏盯着幻珊:“她們是念德氏人。”說到念德氏三個字時,他加重了語氣。

    “所以,我沒有爲難他們的孩子。”幻珊輕描淡寫地說道,故意不與子海方的眼神對視。

    “皇妃,既然你已決定遠離這天市垣,何不放她們一條生路呢”念德方還是堅持着說。

    榆楓拓看看相對恃的兩人,扭開頭。

    代荷三個婢女也無言以對。

    子海方和幻珊說的都有道理,但他們堅持的又是截然相反的路。世道是如此殘酷,有時候,非此即彼,傷害的不是你的親人就是他的親人。

    “質子府的質子呢要不要通知他一起撤退回國”榆楓拓提醒幻珊。

    “不必了,免得打草驚蛇。”幻珊冷酷地搖頭。

    “可質子府的質子,是鬱玖氏族人呀,兩個質子都是玖氏貴族”子海方不以爲然,“再說,如果幫助他們回國,也會使你衆望所歸。”

    “在我兒子坐上王位,戴上王冠時,這兩個回國的質子將是強有力的對手”幻珊淡然地搖頭,“包括現在梅爾維爾官邸裏的大臣,都必須保密。”

    “那他們所有的人,都會是我們這次大撤退時的犧牲品。包括其他方國的王族和大臣。”子海方有些憐惜地說,“能否想到什麼法子減少一些死亡和傷害”

    “這些年我們所有設想過種種困難,卻沒想到會恰縫御前會議召開。”幻珊堅毅地說,“我們沒辦法救所有的人,而除了按計劃回國以外,我們錯過機會就會被絆在天市垣,從此再無法脫身。”

    子海方沉思着,決然地說:“我得提醒我弟弟,他是我親兄弟,我不能讓他在天市垣有所閃失。這些年,我沒有照顧過他,而今,我不能因我要逃命就置他於死亡之地。”

    “你終究還是當自己是梟楚人”幻珊冷冷地說。

    子海方悠悠地嘆氣:“無論我是哪國人,終究是愛你的。”

    一旁的榆楓拓聳聳肩膀:“我也喜歡念德秋方這小子,要不,我去會會他”

    幻珊厲聲說:“萬不可走漏風聲。”

    子海方走到幻珊面前,從金色面具縫隙那雙深遂的鑽石般眼瞳裏,射出一道振憾人心的光:“我願意爲你而死,請別讓我選擇秋方爲我而死。”

    幻珊低下頭,再擡起頭來時眼眶裏含着悽美的痛苦:“我不能失去你。”

    子海方握着幻珊的手:“我們從沒有失去過彼此,以後也不會。”

    幻珊艱難地笑笑,伸手輕輕撫摸着子海方的金色面具,頭也不回地對榆楓拓說:

    “榆楓拓,我令你前往梟楚官邸,給念德秋方送去明天的特別請柬,同時告誡他後天天明之前撤離天市垣,但萬不可讓秋方知道我們的行蹤。你自己也要準備好後天撤離。”

    被人稱爲“屠夫”的榆楓柘點頭:“我會想法告誡念德秋方的。只是,我還不想撤離,我要留在天市垣。”

    這次,子海方和幻珊都同時不解:“爲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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