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蒙正和紀鵬飛的摺子幾乎和杜韞玉、向和暢和齊得韜是一起到的定襄。
羅蒙正是陳情,紀鵬飛是請罪。
本來登聞鼓這事民間就多有議論,這火一放,就等於直接這裏面有鬼了。
老百姓沒那麼多彎彎繞繞的想法,在他們眼裏,皇上是高高在上的子,有錯的都是底下的臣子,至於子爲什麼會不知道,當然是被奸臣矇蔽了。
就比如這件事吧,簡直不能再明顯了。
爲什麼皇上一派欽差去了上邶州調查廂軍作亂,“威邊軍”駐地就失火了呢
那肯定是因爲奸臣放火一把燒掉了廂軍作亂的真正原因。
失火的是哪裏呢
軍倉。
軍倉是多重要的地方,怎麼可能剛好在欽差到的時候就立刻失火了呢
那肯定是因爲有奸臣貪污了軍倉裏的東西,怕欽差來查賬,所以乾脆一把火燒掉,這樣就把賬悄沒聲地就抹平了。
至於軍隊賬目,那不是歷來就是軍隊內部負責的嗎那不是想寫多少就寫多少嗎
這把火一放,不就相當於把之前貪污的東西一筆勾銷了,還能把責任推到下面的倉監頭上去嗎
所以廂軍纔會作亂搶木速蠻商人啊,因爲糧餉被奸臣貪污了,他們喫不飽穿不暖只能拿着刀討飯喫。
看看,連搶劫廂軍都知道不能搶漢人的,要搶木速蠻的,真是可憐啊。
據爲了這事,上邶州的奸臣還護着木速蠻,要嚴懲廂軍。
真是沒理啊,受苦的總是老百姓,承擔罪責的都是低級官吏,那些貪污的奸臣卻什麼事都沒有。
因此,這把火放得把安懋都燒得從禁苑裏出來了。
大明宮,延英殿。
安懋坐在上頭翻着摺子,徐廣和周惇分站左右。
延英殿位於紫宸殿以西,只有皇上信任的重臣纔有資格進延英殿“召對”。
旁邊沒有侍衛,禮儀上的要求比平常上常參還要更低些,這些設置都指向皇帝的一個需求,皇帝有難辦的,不能公然宣之於口的事了。
安懋出聲了,“朕記得這個紀鵬飛,是光啓二年的武進士,第二甲三十六名。”
當時安懋剛登基,朝野內外都需要忠於新君的人才,所以安懋也不顧三年一次科舉的慣例了,一上臺在清理內宮之餘就趕緊加開科舉選人才。因此安懋登基至今已經有三次科舉,分別是光啓二年、光啓三年和光啓六年。
而光啓二年那次,是安懋登基後第一次科舉,意義更加不同一些。在皇帝的位置上閱看後選出來的人才,印象還是有的,“怎麼到去年才擔任上邶州經略使”
安懋頓了頓,把摺子一合,往後微微一靠,居高臨下地看着兩個人,“難道這紀鵬飛連續五年都沒通過吏部的呈試嗎”
進士出身只是一個文憑,殿試拿到進士後,文官需通過吏部的銓試,武官需通過吏部的呈試,吏部按照銓試和呈試的考試結果,結合每個人的特點再分配官職。
那麼這裏面就有不少可人爲操控的空間。
安懋心裏知道,銓試和呈試以及最後的官職分配,是絕對不可能做到完全公平公正的。其中的關係是極其複雜,最後分配的時候,也是先照顧得萌補的高官子弟,或者有關係的高官門生。
除非像徐廣家的兩個兒子,連進士都考不取,門檻兒都邁不過去,那是想幫都幫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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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像紀鵬飛這樣既沒有什麼家世,也沒有什麼關係的武進士,拖了五年才得上邶州經略使的職位,已經算是比較幸運地趕上安懋打壓盛朝將領的好時候了。
有些差不多出身的寒門子弟,如果一直沒有官職,只能投身去高官府裏做個幕僚或者門客。
就比如當年的周惇。
安懋也知道這事兒並不是換個皇帝就能解決的,他不過是拿這個做筏子,此時他看着面前兩人面無表情的臉,點了周惇,“給朕調一調這個紀鵬飛那五年參加呈試的卷子。”
周惇輯手稱是,“謹諾。”
安懋又翻了翻面前的五本摺子,企圖找到什麼突破口,但是這五本摺子都沒有什麼破綻。
杜韞玉、向和暢和齊得韜都把上邶州誇了又誇,軍民和睦,結尾都獲悉威邊軍駐地火情,但是礙於身份不好插手地方軍務。
羅蒙正是隻自己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他一點兒不提,結尾自己有負聖上信任,謹聽聖命,把自己撇的是乾乾淨淨。
紀鵬飛是上來就不打折扣地請罪,自己管束無方啊,治軍不嚴啊,有辱皇恩啊,結尾就非常直接地請聖上降罪。
這五本摺子放在一起,讓安懋想降罪都得衡量一二。
如果按照紀鵬飛摺子裏的,治紀鵬飛一個治軍不嚴,那就不可避免地要面對軍倉是怎麼起火的問題。
可是安懋也不敢治紀鵬飛一個貪腐罪,因爲軍中和紀鵬飛相同處境以及曾經是這個處境的軍官不在少數。
如果想發兵元昊,現在就不能整治軍隊貪腐問題,否則這仗就沒法打了。
但是安懋又不能把這事兒完全置之不理,因爲民間對這件事的關注度太高了,如果誰都不處置,就不是朝廷有奸臣的問題了,那就是子是不是昏君的問題了。
其實安懋今就一直在等徐廣開口,但是徐廣從剛開始到現在,神色不變,一句話都沒。
安懋看着徐廣,就覺得發兵的事不能再拖了,於是,安懋開口道,“昨日朕去東宮看望太子,太子氣色倒好,還與朕論了幾句四書。”
周惇是太子太師,很捧場,“殿下傷勢未愈,還如此勤勉,真乃國家之幸。”
安懋就露出慈父的標準笑容,“是啊,朕特賜卜商貼嘉獎之。”
安懋的話一出口,徐廣一挑眉,但是忍住沒有轉過頭去看周惇是什麼神色,但是周惇的語氣和聲音都沒有什麼變化,還是那麼恭敬得體地回答道,“殿下能得此名跡,定不負聖上的一片慈心。”
安懋接着道,“周卿爲太子太師,若入東宮,自可觀賞之。”
周惇道,“謝聖上恩典。”
這兩句話裏的意思實在是不能再明顯了。
徐廣終於慢吞吞地開口了,他這話像是醞釀了很久,出來的每個字都拖着話音,“臣有一事啓奏。”
安懋道,“准奏。”
徐廣輯手,“太子無德,不堪受卜商貼之賜。”
“東宮行事乖戾,甚至染指朝政,企圖行不忠不孝之事。”
“聖上封禁東宮前,太子已掌控禮部、染指吏部,手下官員大肆行賄、貪腐,”徐廣每一句話都落地有聲,“聖上欽點的武進士無官可任、無職可進,在職軍吏不得不劫掠民財、貪納軍餉,正是因爲吏部爲東宮收斂錢財。”
“太子落馬,並非有人作祟,而是太子想借此事除去東宮內的異己,使內宮動盪不安。”
“東宮如此蠻橫,實在無儲君之德,請聖上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