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庶帝 >第四十五章 草木皆兵
    東宮,承恩殿。

    太子和樸麗娥在下棋,其他伺候的人都不在眼前,就留他們二人獨處。

    樸麗娥盯着棋盤,緊皺着秀眉,似乎在思考下一步該怎麼走,但是心裏卻很是不安。

    一開始得太子特意賞賜漢書,樸麗娥很是激動了一陣,這份恩寵可是不折不扣的殊遇啊。

    激動過後,樸麗娥又有些擔憂,她怕皇上或者皇后不同意太子身邊留有新羅婢。

    可過了一兩,樸麗娥猜全宮人都知道太子的新寵是一個新羅婢這件事了,卻沒有哪位主子對此表示不滿或者提出意見。

    樸麗娥的激動和擔憂漸漸化爲滿腹疑慮,這疑慮隨着入東宮的時間越來越長,變成了焦躁。

    太子還在“養傷”,幾乎都召她入承恩殿下棋,氣氛也不錯,太子待她極其溫和,和她下棋也總是很開心。

    雖然樸麗娥不是漢人,但是她看得出來,太子看向她的目光,是包含男性對女性的讚賞和愛慕的。

    這種男性對女性與生俱來的讚賞、愛慕和欲求,是不同種族之間也能共通的。

    但是太子對樸麗娥的寵愛卻始終圍繞着棋盤。

    太子已經十二歲了,是通人事的年紀了。

    漢人雖然對嫡庶嚴苛,但是卻並不在意男子的貞操,男子大婚前有通房是一件極爲普遍的事。

    可太子卻從沒流露出要收用她的意思。

    更加糟糕的是,漢人對女子的標準要求是純潔、羞澀,對性要懵懂無知,對男子要柔順、服從,要是違背了這些要求,那就是不守婦道、婦德。

    對宮婢的要求還要更高一些,她們沒有權利去喜歡一個男人,而是隻能被男人喜歡,不能有情愛的念想,只能被動地接受男人的寵幸。

    受寵時,要對男子表現出感激,卻不能去喜歡、享受一個男人的寵幸,就算男人當着她的面去找別的女人,也不能表現出嫉妒、怨恨,這就是漢人對女德的要求。

    樸麗娥可算是被漢人的女德束縛住手腳了。

    太子此時輕笑一聲,“孤與你又並未圍棋賭墅,爲何這般猶豫不決”

    樸麗娥回過神來,趕快擺了下一步,“殿下莫怪罪。”

    太子看着棋盤,微微笑道,“無妨,只是見此棋局,便想起廣惠王的草木譜來。”

    樸麗娥附和道,“高臥東山四十年,一堂絲竹敗苻堅,廣惠王之氣度堪稱江左風流宰相。”

    太子道,“你倒會話,只是如今情勢,孤倒更似前秦宣昭帝。”

    樸麗娥見太子看着她,目光深邃,她粲然一笑,提醒道,“殿下該走下一步了。”

    這時,門外一內侍不經通報便匆匆走了進來,對太子附耳低語了幾句後又匆匆出去了。

    樸麗娥看着那內侍來去,一句話也沒有多問,只是對着棋盤沉思。

    太子落子,眼前的棋局已然分了勝負,他笑道,“你總是讓着孤。”

    樸麗娥不語,只是跟着笑,她又落下一子,棋盤上形勢陡轉。

    太子見此,也不着急,只溫和地誇道,“棋藝見長。”

    樸麗娥低眉道,“謝殿下誇獎。”

    太子又落子,“草木皆兵,也正是因爲敵兵兵力不明。”

    樸麗娥道,“宣昭帝是因愎諫違謀才致兵敗國裂,殿下卻知人善用,深受愛戴。”

    太子微微笑道,“宣昭帝爲胡族,卻任用功蓋諸葛第一人的漢人王武侯爲相,難道還不算知人善用”

    樸麗娥落子,“王武侯死前曾言,晉乃正朔相承,親仁善鄰;鮮卑、羌虜,終爲大患,宜漸除之。可惜王武侯逝後八年,宣昭帝便進攻東晉,才致悍然大敗。”

    太子盯着棋盤,似乎有點舉棋不定,“是啊,王武侯一生輔佐宣昭帝,統一北方,死前卻言東晉才爲中原正統,宣昭帝聞此言,必定感傷。”

    樸麗娥不敢再話,沉默間兩人又來回下了幾步,太子忽而指着棋局的一處笑道,“金雞一立棋形崩。”

    樸麗娥順着太子的指着的一處犄角看去,笑道,“殿下手法竟如此嚴厲。”

    她復又落了一子,只見這處黑白兩子交纏,呈猛虎銜雞之勢。

    太子撐着腮,似乎有些苦惱,道,“看來孤這是要虎口拔牙了。”

    罷,太子落子,棋盤上的金雞一伸腿,卡死了虎形的眼。

    樸麗娥見狀,不禁脫口讚道,“殿下好一手虎口奪食”

    她把手中的棋子往棋盒中一丟,揚起秀麗的眉毛,“奴婢甘拜下風。”

    樸麗娥的一雙眉眼生得極好,這麼微微一揚,便是無限風情,太子看在眼裏,口中卻道,“方纔這一步真是極險,差一點就是死棋。”

    樸麗娥道,“金雞獨立本就是兩面氣緊不能入子,殿下棋高一着,反噬猛虎,奴婢歎服。”

    太子感嘆道,“戰場之上亦是如此,廣惠王再如何雄才偉略,恐怕也不及淝水之戰時,朱序在秦兵後喊的那一聲秦兵敗矣罷。”

    樸麗娥還來不及反應要什麼,太子便下了榻,往屏風後面走,“爲孤更衣罷。”

    樸麗娥怔了一下,立刻也下了榻,“殿下這是要去哪兒”

    太子此時已轉到了屏風後面,展開雙臂等着樸麗娥服侍,“方纔對弈至中局之時,父皇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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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召孤前往紫宸殿。”

    樸麗娥聞言,只是低頭爲太子換衣。

    樸麗娥雖然比太子大了三歲,但是新羅婢身材比養尊處優的漢人男子還是要嬌一些,此刻兩人貼身相對,都能感受到彼此呼出的熱切氣息。

    換完了衣服,太子突然探頭啄了一下樸麗娥的眉眼,這一下速度極快,樸麗娥甚至來不及作出女子應有的媚態來,太子便繞過屏風走了出去。

    樸麗娥伸出手,飛快地擦了一下方纔被太子啄過的地方,她甚至判斷不出這是不是吻。

    屏風之外,太子已經召進了隨身伺候的內侍,畢竟太子還在“養傷”,安懋太子還沒痊癒,那太子就得作出沒痊癒的樣子來。

    臨行前,太子突然開口道,“把父皇所賜的卜商貼也帶上罷。”

    1 “圍棋賭墅”的典故:

    時苻堅強盛,疆埸多虞,諸將敗退相繼。安遣弟石及兄子玄等應機征討,所在克捷。拜衛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封建昌縣公。堅後率衆,號百萬,次於淮肥,京師震恐。加安征討大都督。玄入問計,安夷然無懼色,答曰:“已別有旨。”既而寂然。玄不敢復言,乃令張玄重請。安遂命駕出山墅,親朋畢集,方與玄圍棋賭別墅。安常棋劣於玄,是日玄懼,便爲敵手而又不勝。安顧謂其甥羊曇曰:“以墅乞汝。”晉書卷七十九列傳第四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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