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廣先太子落馬是東宮策劃的,根本沒有人魘咒太子,再太子勢力太大已經要打算清除兄弟了,接着把兩位皇子請來,大張旗鼓地調查,不僅是因爲他不想發兵元昊。
而是他打算藉此先咬皇后一口,讓太子和二皇子的鬥爭公開化。
接着再以太子手下官員收賄爲藉口,從禮部和吏部開始,把貪腐問題明明白白地揭開來。
既然六部皆貪,那徐廣就不算引火燒身,和周惇比起來,他手裏最起碼還握着兵和軍隊中不少軍官的人心。
太子到底有沒有以虛賊除實敵不好,但是徐廣的這幾個問題還真不假。
貪軍餉貪到地方軍隊喫不上飯,讓手底下廂軍搶劫外族商人,商人上定襄來告御狀,朝廷欽差一去便軍倉起火。
吏部收賄讓欽點的進士都通不過銓試和呈試,讓寒門出身的官員不得不貪污來獲得高職。
太子勢力大,甚至連最不起眼的庶出四皇子入學都要派手下官員看着。
二皇子和太子早就勢同水火,嫡親兄弟見了面連話都不多一句。
這些問題確實都是真的,徐廣敢以太子落馬案爲引子把這些事情攤開來,是因爲這個案子影響力最大,後宮鬥爭、東宮儲君、木速蠻敲登聞鼓和軍倉起火這四件事加在一塊,想不引人注目都難。
安文倒不是不知道這些問題對太子是很好的一個攻擊點,而是他看明白了,安懋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把這些問題攤開來談。
既然安懋不想,那誰想都沒用。
再加上安文至今還住在清寧宮裏,宋皇后是怎麼做的,他時時看在眼中,他又沒什麼特別的功勞能一下子壓過太子。
那麼就不難理解,爲什麼安文在這件事上和太子站在了一起。
畢竟目前來講,太子和安文還屬於人民內部矛盾,可是和徐氏一族就屬於敵我矛盾了。
顯然,這裏面的關係不僅王傑看明白了,連穆翰德都弄明白了。
安文一口否認從未見過穆翰德,穆翰德就乾脆裝作分不清太子和二皇子。
雖然這兩兄弟站到一塊,能一眼分辨出兩人氣質上的不同來,但是如果分開來看,穆翰德這樣的蕃奴確實有理由自己分不清。
安文此刻了然地笑道,“原來如此,是這蕃奴認錯了主子。”
周惇跟着道,“太子與二皇子是嫡親雙生子,相貌上十分相似,想來是此奴頭一次伺候正主,進的又是清寧宮,於是誤會了罷。”
徐廣冷冷道,“此奴先受太子提拔,進清寧宮前並未見過二皇子,太子與二皇子在服制、規制上有所不同,怎會把太子錯認成二皇子”
穆翰德道,“奴才當時是頭一次進清寧宮答話,自知身份卑微,答話時並不敢擡頭看主子們面容,只、只聽聞,住在清寧宮中的是二皇子,因此錯認了。”
安文道,“無妨,想來當時是殿下去清寧宮向母妃請安罷。”
徐廣冷笑,“殿下真是得了個好奴才。”
太子笑而不語。
徐廣嗤笑道,“昔年鄧通柔媚其上,得賜銅山,錢布下,而爲漢文帝吸吮病癰。今殿下不過爲東郡儲君,卻得此奴,真真大幸耶。”
安懋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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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沒聽懂徐廣的諷刺,“徐卿難道仍有疑慮”
徐廣道,“自然,指鹿爲馬之言,何能服衆”
安文道,“指鹿爲馬徐國公以爲,殿下爲秦二世”
安文如此咄咄逼人,是因爲他明白了安懋的心思,再加上太子今不話,他好不容易有個機會能在安懋面前表現一下。
徐廣發現了這一點,他道,“若六部、內宮之中,皆是這樣的奴才,東郡不及二世便亡矣。”
王傑自始至終垂着眼簾,他的視線所及,就只有跪趴在地的穆翰德。
穆翰德看起來似乎是殿中最狼狽的一個人,可王傑發現,穆翰德戰戰兢兢、瑟瑟發抖的樣子,似乎是裝出來的。
穆翰德答話的時候那樣子真是害怕極了,但是殿中人互相爭論的時候,穆翰德卻把額頭緊貼地面,也不發抖了,倒像是在沉默着思考。
穆翰德此時又開口了,“徐國公真是擡舉奴才了,趙高本爲嬴姓趙氏,才亂秦之政妄圖帝位,奴才身份低微,只求得侍明主,萬不敢有此念。”
太子幾不可見地微微皺了皺眉。
安懋輕笑一聲,“徐卿自己是忠臣,這個卻不認自己是佞幸,朕可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安懋看起來是在調笑,但是殿內衆人都不敢把這話當笑話聽。
尤其是穆翰德,他一聽這話就急了,安懋這是把他和徐廣徹底對立起來了,他自忖他的命比徐廣不值錢得多,他這時突然猛地一下直起身,扯得身上的鐵鏈都嘩嘩作響,“殿下是受了賊人魘咒聖上要還殿下一個公道”
王傑離他離得最近,看見穆翰德急得眼睛都發紅了,加上滿身的傷,整個人看起來有種亡命之徒的狼狽和瘋狂,他擡起手指着徐廣,“我看就是你魘咒殿下是你圖謀不軌是你勾結外敵”
徐廣冷聲道,“這賤奴怕是瘋了竟在紫宸殿直言犯上胡言亂語”
安懋靜靜地看着穆翰德激動地胸口都一起一伏,看上去要撕咬徐廣一般,他開口道,“行了,讓他下去罷。”
穆翰德被拖下去了。
安懋又看向徐廣,用一種無奈的口吻,“這可如何是好”
徐廣道,“此案疑點重重,尚需斟酌。”
安文道,“大理寺已提交結案文書,父皇搜宮也有了結果,我與四弟爲殿下作了證,徐國公爲何還不依不饒”
徐廣道,“臣以爲,還需調查禮部與吏部相關官吏。”
安文只輕輕哼了一聲,倒再沒什麼,因爲太子控制禮部和吏部的事情是真的,真查起來對他有利無弊。
周惇想了想,猶豫了一下,沒吭聲。
安懋“哦”了一聲,看向太子。
太子終於出聲了,他緩緩站了起來,轉向安懋輯手道,“自然可以。”
安懋點頭,太子又轉了回來,對徐廣道,“徐國公盡查無妨。”
太子讓步了,徐廣也不好太不給面子,他也站了起來,朝太子行禮,“殿下果然大度。”
太子笑了,“徐國公爲國之棟樑,清查禮部與吏部也是爲了東郡的社稷江山。”
王傑心想這話音怎麼聽着不對啊,就聽太子下一句道,“孤便賜徐國公卜商貼,以嘉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