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庶帝 >第七十六章 午間開宴
    紀鵬飛跨進上邶州州府衙的時候,聽到官伎的唱曲聲,“花明月暗籠輕霧,今宵好向郎邊去。剗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畫堂南畔見,一向偎人顫。奴爲出來難,教君恣意憐”

    紀鵬飛徑直走了進去,偌大的廳堂內,就羅蒙正和傅楚兩人坐着,面前是一桌已經擺好的宴,設了三個席,席前的酒杯是滿的。

    官伎就跪坐在桌前的不遠處,又彈又唱。

    紀鵬飛就直接坐到了第三個空的位置上,拿起面前斟滿酒的杯子喝了,喝了又斟,斟了又喝,喝完了三杯,才指着官伎道,“我們午間開宴,你怎麼唱這夜半幽會的曲兒”他又往杯子裏斟滿了酒,“這兒也沒有病重的大周后,你這曲子唱得不對,換一支罷。”

    官伎停了彈唱,朝紀鵬飛盈盈一拜,道,“不知大人想聽哪支曲兒”

    紀鵬飛慢慢地喝了第四杯,“就唱柳三變的晝夜樂罷。”他頓了頓,向那官伎舉了舉手中的空杯,調笑道,“唱那支洞房記得初相遇。”

    那官伎應了一聲,起身又彈唱了起來,“洞房記得初相遇。便只合、長相聚。何期會幽歡,變作離情別緒。況值闌珊春色暮,對滿目、亂花狂絮。直恐好風光,盡隨伊歸去”

    傅楚拿起酒杯,一飲而盡,“外頭的蟬鳴這樣響,紀大人卻偏要聽她唱闌珊春色暮。”

    紀鵬飛沒答話,只是握着酒杯跟着哼唱,“一場寂寞憑誰訴。算前言、總輕負。早知恁地難拚,悔不當時留住。其奈風流端正外,更別有,系人心處。一日不思量,也攢眉千度”

    一曲歌畢,紀鵬飛又喝了一杯酒,“恁地唱得這般悲涼”

    官伎低頭答道,“大人,這是支以表思念的傷別曲。”

    紀鵬飛又給自己斟了一杯酒,“你以唱曲歌舞爲生,連自己喫飯的本事都沒學好麼”紀鵬飛放下酒壺,“這曲子的詞牌名出自詩經中一句的式號式呼,俾晝作夜,是徹晝徹夜行樂狂歡之意,你卻唱得這般悽切,豈不是掃了我們的興”

    官伎低着頭不敢作聲,紀鵬飛接着道,“得虧你歸羅大人轄下,倘若是威邊軍的營伎,我早除了你的籍了。”

    羅蒙正聞言,輕輕轉着手中的酒杯,看着杯中酒面流轉,“紀大人要是覺得她掃了興,我這就除了她的籍。”他抿了一口酒,“一點事罷了,何須爲此動氣”

    那官伎以爲羅蒙正真要除了她的籍,忙擡起頭來辯解道,“大人所的那句式號式呼,俾晝作夜是出自詩經大雅蕩,此詩假託周文王慨嘆殷紂王殘暴以暗諷周厲王貪虐無道,此句正是譏諷商紂王因耽於酒色而致荒廢政事,奴婢身份低微,並不敢以樂唱悲,請大人明鑑。”

    紀鵬飛一挑眉,還來不及話,羅蒙正就哈哈笑了一聲,對那官伎道,“莫慌,莫慌,紀大人最是憐香惜玉之人,方纔是與你玩笑呢。”

    傅楚也笑了,“唐太宗嘗贈詩予蕭貞褊公雲: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板蕩二詩在此句中化指亂局,這詞牌名又典出於蕩一詩中,你以悲唱悲,原本是想讚賞紀大人身處亂局,卻仍堅守仁心,堪爲勇夫誠臣罷”

    官伎連忙點頭,“是,是,正是這意呢。”

    紀鵬飛“哦”了一聲,對羅蒙正道,“她既連我們的玩笑話都聽不懂,就讓她下去罷。”

    羅蒙正便讓那官伎領賞去,官伎如蒙大赦地行禮下去了。

    官伎下去後,紀鵬飛呷了口酒,“話也聽不明白,酒喝得都沒滋味了。”他放下酒杯,“晝夜樂分明出自李太白所作五言古風中的一句行樂爭晝夜,自言度千秋。”他嘆氣道,“我她連喫飯的本事都學不好,她還要與我爭辯,好像我冤枉了她似的。”

    傅楚道,“她未必是不知道,只是這句後兩句爲功成身不退,自古多愆尤。”

    羅蒙正道,“道德經中有云:功成名遂身退,之道也,她方纔若引此句,恐怕紀大人會認爲她在譏諷她面前三人有違道呢。”

    紀鵬飛笑道,“我竟不知我如此刻薄”

    羅蒙正舉杯道,“紀大人若真是那心胸狹隘的刻薄人,此刻如何會坐在這桌前與我和傅大人談詞論曲”

    傅楚跟着舉起了酒杯。

    紀鵬飛頓了一下,也慢慢拿起酒杯,剛舉到半截,羅蒙正就主動伸過手來,碰了一下紀鵬飛的酒杯,碰杯時杯子的高度幾乎與紀鵬飛手中的齊平。

    接着,傅楚也碰了一下紀鵬飛的酒杯,只是他碰杯的時候,刻意降低了手臂的高度,杯子比紀鵬飛手中的還矮了一截兒。

    三人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羅蒙正這才下了第一筷,“紀大人肯賞光前來,想來也不全是因我的帖子寫得好罷”

    紀鵬飛夾了一筷菜,“好去上辭富貴,卻來平地作神仙。”他低頭吃了口菜,用一種無奈的口吻道,“羅大人和傅大人齊心戮力,就是按律從法,也已具有指揮威邊軍的權力,我如何能不前來聽命”

    傅楚道,“不敢,紀大人爲聖上親授的上邶州經略使,理當先聽聖令,再從兵部,只有臨危之際,我與羅大人才得此特許。”

    紀鵬飛慢條斯理地又吃了一口菜,纔對傅楚了開宴後的第一句話,“傅大人的危難之間實在是太多了些,若次次任命於我,恐怕威邊軍不久便臨敗軍之際了。”他輕輕擱下筷子,“傅大人上回拿我比陳隱王,難道這回要稱我爲忠武侯了”

    羅蒙正往碗裏舀了勺湯,“忠武侯一生效忠蜀漢,爲蜀漢殫精竭慮,乃至五次北伐,卻終究未能飲馬河洛、興復中原,可謂是身後一大憾事。”他細細喝了一匙子湯,“大丈夫處世,當兼濟下、造福百姓,才無愧此生。”

    紀鵬飛聞言,拿起旁邊的白巾子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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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擦嘴,再把巾子往桌上一扔,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兩人,“我明白了,這回傅大人拿我比的是漢高祖了。”他的目光掃視了面前的一桌席,“這便是鴻門宴了。”

    傅楚道,“紀大人放心,席上並無范增,門外亦無項莊。”

    紀鵬飛道,“想來也無,就是有,傅大人又指出來了,豈不是暗指羅大人爲豎子嗎”

    羅蒙正噗嗤一聲,拿筷子指了指紀鵬飛,“促狹,促狹,紀大人是篤定這麼一,我便張不開嘴了罷。”他放下筷子,“紀大人連話都沒聽一句,就以爲我是取命來了。”

    紀鵬飛道,“上回我來尋羅大人與傅大人商議,就差點讓人拿了性命去,經此一遭,如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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