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庶帝 >第九十三章 輕描淡寫
    安懋下了早朝,就坐到思政殿裏批摺子。

    從實際效果上來講,安懋批不批摺子都不妨礙整個國家的實際運轉,安懋在摺子上劃的道道兒,絕大部分都是三省已經擬好意見的。

    這些意見,都是下面的官員經過反覆斟酌和商討,平衡各方利益後作出的,所以,絕大多數的情況下,安懋根本提不出什麼反對意見。

    因此,徐安每次見安懋批摺子,都不禁在想,皇帝的權力,到底運用在哪裏呢

    安懋安靜地坐在那兒,全神貫注地拿着硃筆在摺子上劃道兒,好像是一樁十分莊重的事情。

    但徐安知道,劃在摺子上的那些道兒並沒有什麼稀奇,僅僅是在走流程而已。

    誰做皇帝都一樣,誰坐在皇帝這個位置上都一樣,誰走這個流程都一樣,誰拿着硃筆在摺子上劃道兒都一樣,根本不會對東郡產生什麼實質性的影響。

    說得刻薄一些,如果當年沒有殺死禪帝,禪帝現在也是一樣在摺子上劃道兒,他可能比安懋貪玩兒一些,也可能比安懋劃道兒劃得更好,但實際上,他們做的工作都一樣,就是劃道兒而已。

    徐安有時候甚至會產生一個荒謬的念頭:如果在皇位上放條狗,是不是也一樣呢

    他正這麼想着,安懋咳嗽了一聲,徐安猛地一激靈,回過神來。

    安懋放下筆,目光還集中在面前的一份摺子上,隨口問道,“朕是不是很久沒去禁苑了”

    徐安道,“聖上若想去”

    安懋又道,“他總明裏暗裏地勸着朕,讓朕不要用兵。”安懋似乎在自言自語,“朕現下若去了,對着他,便覺得虧心得很。”

    徐安閉上了嘴。

    安懋沒等到徐安的接話,過了一會兒,便又換了個話題,“你說,朕今兒去哪裏用午膳纔好”

    徐安道,“奴才不敢妄測聖意。”

    安懋道,“朕是沒主意,纔來問你。”

    徐安沉默了一會兒,道,“聖上倒是有日子沒見周婕妤了。”

    安懋“哦”了一聲,道,“朕是該見見她,她侄子剛被授了瑁梁少尹,朕得給她撐把腰。”

    徐安點頭應是,“奴才這就去傳話。”

    安懋拿起筆,繼續往摺子上劃道兒的工作,“朕還想和你說會兒話呢,讓宦達去罷。”

    徐安應了是,讓在殿外的宦達傳話去了,然後又走回殿中,回到安懋身邊。

    安懋正用筆桿指着一份摺子,“這陶靖節怎麼沒完沒了了,專愛管朕的家事,朕打的又不是他的兒子,他蹦出來喊哪門子的冤”

    徐安不語。

    安懋等了一會兒,也沒等到徐安的回話,擡起頭道,“怎的不答朕的話”

    徐安道,“這是聖上的家事,奴才不敢隨意置評。”

    安懋玩味道,“那你方纔讓朕去周婕妤那兒用午膳,算是家事,還是國事呢”

    徐安知道此刻說什麼都不對,趕緊行禮請罪道,“奴才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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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安懋道,“別總知罪、知罪的,朕聽得都膩味了。”他指着陶靖節的摺子,道,“朕就是想聽你答句話。”

    徐安斟酌了一會兒,道,“或許陶大人是瞧見聖上用國法管教內弟,才奏了一本。”

    安懋道,“朕若真按國法,就不止這陶靖節一本摺子了罷。”

    徐安點頭應是。

    安懋把陶靖節的摺子放到一旁,就是留中不發的意思,接着問了一句,“是誰說朕是按國法管教的”他見徐安沒立刻答話,特意擡起頭看着徐安,“嗯”

    徐安道,“奴才不知,許是”

    安懋打斷道,“別許是、許是的,對朕說句準話就這麼難”

    徐安弄不清安懋究竟想聽什麼答案,那天殿裏殿外這麼多人,說誰都不合適。

    尤其徐安並不知道安懋究竟想聽哪個名字,說錯了比不說更不合適。

    安懋見到徐安這副糾結的模樣,反倒笑了起來,“是你不想說罷,嗯”他見徐安的身子又往下躬了躬,用一種玩笑的語氣道,“你若喜歡那江小柔,朕賜她給你作菜戶,可好”

    這下徐安是真被嚇了一跳,他在腦子裏迅速把這裏面的關節重新又想了一遍,纔開口道,“奴才不敢奢求貴妃身邊的人。”

    安懋道,“無妨,你想要,朕就給你,貴妃那兒,朕替你去說。”安懋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那江小柔,朕是知道的,她瞧不上朕,必定是早有了心上人了。”

    安懋一說出這句話,徐安就知道安懋根本沒有誤會自己和江小柔的關係,他想了一想,把話題轉了性質,“貴妃一向賢德,聖上若想收了那江小柔,直接收了便是。她不過是一奴才,聖上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反倒擡舉她了。”

    安懋道,“朕可不敢收她,朕若收了她,她就成了主子了。”安懋輕描淡寫道,“她現下不過是奴才,就能支使朕的奴才了;她若成了主子,豈不是連朕也要受她支使了”

    徐安頓時冒了汗,就聽安懋繼續說道,“也只有讓她作了奴才的奴才,她才安生,才誰也支使不上,你說是不是”

    徐安囁嚅了好一會兒,也沒敢答安懋這一句。

    安懋瞧了徐安好一會兒,才“哈哈”笑了一聲,“行了,行了,免禮罷。”

    徐安慢慢直起了身,安懋看到徐安一腦門的汗,又笑道,“朕開句玩笑罷了,瞧你,臉都紅了。”

    徐安喘了口氣,“聖上是取笑奴才呢。”

    安懋道,“朕沒取笑你,朕取笑的是那江小柔。”他又笑了一聲,“她瞧不上朕,朕又不敢收她,在你面前取笑取笑她,倒把你嚇着了。”

    徐安既不敢承認自己嚇着了,又不能說自己剛纔沒嚇着,只能訕笑。

    這時,宦達回來覆命了,說周婕妤已經準備好,隨時恭候聖駕了。

    安懋對宦達吩咐道,“朕記得,內庫中存着一幅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圖,你送去禁苑,給他罷。”

    安懋沒具體說是哪個“他”,但是徐安和宦達都心知肚明。這時,安懋又漫不經心地補充了一句,“朕現在一時不能去看他,你就留在禁苑,替朕陪陪他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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