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時看到王大錘，整個人都快瘋了。
這混蛋，他當他是什麼？
我下地府的時候，給他留那麼多符籙，是讓他用來自保的。
不是用來逞英雄的啊！
他可以跑的。
他只是個普通人。
最多，也就只是個見了很多鬼的普通人而已啊。
但。
下方的王大錘，聽不到我的大喊聲。
他踉蹌着，緊捏着染血的兩把符紙，走向了圍住警員們的那羣厲鬼，嘴角露出了猙獰冷笑。
“來啊！一羣雜碎！衝着胖爺來啊！胖爺讓你們知道知道，花兒爲什麼這樣紅！”
“嗷吼！”
隨着一隻厲鬼咆哮。
轟！
登時，滿街的陰氣如同潮浪，涌向了王大錘。
然後，一隻只厲鬼，如同離弦之箭，衝向了王大錘。
“哈哈哈……符籙在手，天下我有！”
王大錘沒有躲避，大笑着將手中的符籙扔向了迎面衝來的厲鬼們。
砰！砰！砰！
……
剎那間，符籙爆炸，金光暴起。
就跟放煙花似的。
一個個厲鬼哀嚎着，化作白光魂飛魄散。
但，厲鬼太多。
多到哪怕我之前給了王大錘很多符籙，也不足以他把街上的厲鬼全都消滅。
很快，王大錘手中的兩把符籙就扔完了。
但鋪天蓋地的厲鬼，數量一點也沒有減少的跡象，依舊咆哮着，朝王大錘衝去。
“跑，快跑啊！死黑胖子，你特麼作死呢？”
我急得就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不停地大喊着。
可下方的王大錘卻挺了挺腰背，然後擡手，拍了拍身上貼着的那些符籙。
“嘿嘿……還有呢，真以爲胖爺沒招了嗎？”
話音落。
他直接踉蹌着跑了起來，跌跌撞撞的，衝向了厲鬼羣。
嗡！
他身上的符籙爆發出金光，籠罩住了他。
猶如一個金色的光球，衝進了厲鬼羣中，登時讓所有厲鬼紛紛逼退。
王大錘大笑着，頂着一身符籙，在厲鬼羣中左衝右突。
沒有絲毫花哨。
純粹的就是衝撞而已。
他身上的符籙賦予了他這種蠻橫動作的能力。
一旦厲鬼被他抱住，登時符籙便會粘附在厲鬼身上，將那厲鬼燒的魂飛魄散。
“快跑啊，還能跑的，你特麼還能跑的，再不跑……就要死了。”
我扯着嗓子大喊着，哪怕王大錘現在無鬼可擋，可他是依仗着身上的符籙。
一旦符籙沒了，他在厲鬼們面前，就是一坨肥肉。
然而。
王大錘抱住了一個厲鬼，在厲鬼哭嚎聲和魂飛魄散中，扭頭看向遠處那幾個殘存的警員：“跑啊！你們快跑啊！”
“不跑，還想死嗎？”
“老子是涪城陰倌，專門對付這些鬼祟的，這裏我來擋，陰倌的責任，懂不懂？”
轟隆！
這話，恍若驚雷炸響。
當時我就感覺像是被五雷轟頂一般，整個人都懵了。
緊跟着，破口大罵起來：“屁的責任！那特麼不是你的責任，是老子的，你給老子滾，給我麻溜的滾啊！”
下方的王大錘，依舊聽不到我的話。
吼完之後，也不管那個警員了，繼續在厲鬼羣中衝撞着。
之前渾身符籙的時候，那些厲鬼對他避之不及。
隨着他身上的符籙減少，厲鬼們躲避他的速度也慢了下來。
一個個厲鬼眼中綻放着幽光，鎖定獵物一般，獰笑着盯着他。
就在等，他身上的符籙耗盡，然後一起撲上去。
王大錘身上的金光越來越弱，符籙也越來越少。
他停了下來，站在了厲鬼中間。
所有厲鬼也停了下來，盯着他虎視眈眈。
“可以跑的，不跑就真的死了啊！”
我瘋狂咆哮起來，拼命的想要從天上俯衝下去，把王大錘從厲鬼羣中救出來。
爺爺沒了，奶奶沒了，老爸也沒了。
玉漱、周小青、白靈兒全都沒了。
我再也不想看到任何一個至親的人繼續從我眼前消失。
死黑胖是我死黨，是我兄弟，是和我一起穿着開襠褲長大的啊。
可不管我怎麼掙扎，冥冥之中，始終有一股力量，將我禁錮在天上。
彷彿是要讓我徹底的成爲旁觀者，看着一切，痛苦，咆哮，就是無法出手。
下一秒。
王大錘低頭，苦笑了一下。
然後擡手，將綻放着金光的符籙從衣服上扯了下來，對着四周的厲鬼晃了晃：“你們猜，胖爺最後一招，殺你們哪個畜牲？”
所有的厲鬼同時往後退了一些距離。
王大錘仰頭，通紅的眼眶中流淌出淚水，笑的越發苦澀了。
“風子，老子的責任盡到了，你給我這麼多符籙，老子殺了這麼多厲鬼，也夠本了吧？”
“你要是走的時候，不給老子符籙多好？老子也不用這麼拼了吧？說不定找個地方苟一下，當個老陰比，還能活呢？”
我怔住了。
這一刻，聽到王大錘的話。
內疚自責如同潮水一樣衝擊而來。
我恨不得幾耳光抽死自己。
爲什麼？
我特麼當時爲什麼要給黑胖留這麼多符籙？
沒這麼多符籙，他就不會逞英雄的出現了，他就不會死了啊。
“不過……挺爽的。”
王大錘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風子你是不知道，以前看你們對付鬼怪的時候，我有多羨慕，今天，終於輪到自己爽一把了，這種感覺，真帶勁兒！”
說着，他一揮手，將手中的符籙打向了一個厲鬼。
“不要……”
我整個人都要崩潰了，哭嚎着大吼道。
他能跑的。
下地府前，我給他留下的符籙，都是很強的符籙。
哪怕只有一張，他也能靠着符籙之威，逼散這些厲鬼，順利逃走的。
可這混蛋，爲什麼不跑啊？
“啊！”
符籙打在一個厲鬼的身上，厲鬼慘叫着，化作白光，魂飛魄散。
與此同時。
剩下的厲鬼，洶涌起了磅礴陰氣，桀桀獰笑着，朝着王大錘撲去。
它們的速度很慢，根本不着急。
因爲它們知道。
眼前這塊難啃的骨頭，已經軟了，已經很好啃了。
只要靠過去，張口，就喫掉了。
王大錘頹然地落下雙手，閉上了眼睛，呢喃道：“媽的！責任這種事，有時候真特麼的扯淡！明明不想做的，揹負着這兩個字，硬是要拿頭頂，拿命拼，這下老子是把自己爽死了。”
他的話，像是燒紅的利刀，狠狠地戳進了我的心臟。
然後，瘋狂的割在我的全身。
我當時瘋了，崩潰了。
甚至，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言語來形容。
眼睜睜看着無數厲鬼撲向王大錘。
時間彷彿都變得緩慢起來。
我很想閉上眼睛，不去看這一幕。
但那股該死的力量，竟然讓我連閉眼都做不到，只能看着。
該死的責任！
該死的符籙。
該死的我！
“風子，老子走了……”王大錘最後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隨即。
陰風呼嘯。
厲鬼哭嚎。
所有厲鬼，如同餓久了的狼羣，淹沒了王大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