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心裏頭好像被什麼填滿,暖暖的,快要溢出一般。

    他們一路向上,很快便停下了腳步。

    月泠低頭看着腳下已被血液染成深褐的土地,腳步愈發地沉重。

    四周一片狼藉。

    倒下的樹木,散落的兵器,破得不像樣子的軍旗,還有四處晃盪的馬匹

    即便過了這麼多天,空氣中還是瀰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月泠眉頭皺起,覺得胃裏有些難受。

    眼前,是一具具擺放整齊的屍體。

    從她所站之處望去,竟看不到盡頭。

    那一張張早已沒有血色,僵硬無比的面容,都跟她記憶中熟悉的笑臉一一對應

    這些人,就在兩個月前,還跟她一起上過戰場。

    可現在,卻再也不能睜開雙眼。

    月泠站在那裏,心裏頭說不上是什麼滋味。

    有難過有不甘也有憤恨。

    但更多的,是悲涼。

    他們爲百姓爲大夏打下一片江山,卻最終落得這樣的下場

    夜千辰看着眼前的景象,墨眸不由深了幾分。

    下意識地就朝身側的小人兒看去。

    明明上山之前,緊張得不像話。

    可現在看來,月泠比他想象中的要冷靜得多。

    確切地說,是要堅強得多。

    他輕輕捏了下她的手掌,似是在問她還好嗎。

    月泠擡眸,朝他微微點了下頭。

    然後將手抽回,一步接着一步地走到那一排屍體前。

    他們身上還穿着鎧甲。

    上面有清晰的,只屬於月家軍的記號。

    月泠的雙手緊攥成拳,指甲深深地嵌進掌心,刺破嬌嫩的皮膚,滲出絲絲血跡,彷彿也不覺得疼。

    寒風凜冽,更顯她背影單薄。

    而讓夜千辰一雙波瀾不驚的墨眸劃過詫異之色的是。

    月泠竟緩緩地跪了下去。

    然後垂首,朝着那一排死去的士兵拜了一禮。

    她面色平靜,眸裏透着認真。

    夜千辰沒有阻攔。

    因爲他理解她的心情。

    而她的做法,是跟逝者的告別,更是對他們的尊重。

    月泠在地上伏了很久,才直起身來。

    她在地上又跪了半晌,似是懷念,又似是出神。

    但脊背始終筆直如松。

    肩膀又瘦又小。

    卻給人一種即便是天塌了,她一樣能扛得起來的感覺。

    夜千辰上前一步,走至她身側。

    然後衣襬一撩,也跪了下去。

    這回面露詫異的,輪到月泠和流影了。

    就見夜千辰學着月泠的動作,也拜了一禮。

    起身後,轉首朝着月泠說了兩個字。

    “節哀。”

    以前月臨安在的時候,她可以做個無憂無慮的公子哥。

    可現在不一樣。

    月臨安一死,月家軍一亡,就相當於她沒有了保護傘,孤身一人捲入陰謀算計的旋渦裏,無權無勢無所依靠,能否僥倖存活都難說。

    她所肩負的,不僅僅是找到幕後黑手併爲月家軍報仇。

    還有面對整個大夏內部骯髒和腐朽的勇氣,並且給自己裹上一層堅硬的外殼。

    亂世的序幕已經打開。

    夜千辰那一拜,是希望這些月家軍的亡靈能保佑她在這場戰爭中平安無事。

    因爲她太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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