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絕世兵王 >第1364章 和尚
    這點倒不奇怪,因爲練武之人想要年輕一點是沒多大難題的。

    傑夫船長繼續說道:“那年我還沒有這艘尼泊爾,我的船是貨船,也幹一些幫人偷渡到國外的勾當。那年,船上來了一名和尚。和尚法號覺明,看起來四十來歲。他穿着僧袍,很安靜。當時我的貨船是要去加拿大的。我就奇怪,這和尚也想去加拿大發財嗎”

    “三十年前的加拿大是大圈幫最輝煌的時候。”傑夫船長繼續說道:“恩,一般我們貨船偷渡人口,都是將那些人關在船艙裏,不見天日。環境很惡劣。我雖然是老大,但也只能如此。不過我對覺明和尚還是很優待的,請他住到我的房間。”“由於我一直喜歡佛文化,所以我的中文很好。跟覺明和尚交流起來沒有一點的難度。那天晚上,外面的風有些大。在房間裏能聽到外面海濤的聲音。燭火搖曳着,我打算跟覺明和尚徹夜暢談佛法。我說,大師,一切色相,皆爲虛妄。大師方外之人,爲何還要前往加拿大”

    覺明和尚雙手合十,說道,天下不淨,我自潔淨,人無慈悲,我自慈悲,大千之中,因果不昧。我也不過是想多走一走,多看一看。

    我說,大師有大智慧。

    覺明和尚又說道:那麼施主且安坐,聽我說吧。你可知我俗家原來也是一個名門望族,方圓百里,都是我家產業。只是我家人丁實在不旺,一門中只剩我一人。”

    我奇怪問道,那大師爲何拋家爲僧

    覺明和尚說道,在我十九歲那年,一位世叔爲我說了門親事,也就是我的妻子。我的妻子她是方圓百里有名的美女,當時我可說是春風得意,事事趁心。

    我忍不住笑了,大師當年,還是個風流年少。

    覺明和尚說道,可是婚後不過三個月,一場大病奪去了我妻子的性命。

    我收斂起笑容,說道抱歉,大師。

    覺明和尚說不用抱歉,凡有相者,皆是虛妄,所謂哀樂,都如過眼雲煙,哀便如何,樂又如何,不過心中一念而已。他說完便袖手坐着,真如佛龕裏的一尊佛。這時覺明和尚又繼續說道那年我十九歲,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紀,覺得她死後,世界於我已毫無意義,因此,我在我家的祖山上挖了一個深洞,叫人把妻子的靈柩擡進去,然後。

    他頓了一頓,才道,我把所有的人打發走了,然後點着一盞燈走進去

    這洞我叫人挖得很深,走進去足足走了半天。天很冷,山洞裏儘管土壁的泥都已凍住了,可由於和外面不通氣,所以不算很冷。

    她的靈柩已入在裏面的一間小室裏。朱漆的靈柩,非常大,是我讓柳州匠人特製的,柳州出好棺材,這具棺材也是用的萬年陰沉木。據說,陰沉木是從水中取出,做成棺材後,每年沉入地底一尺,十年一丈,千年百丈。

    我坐在她靈柩邊的一張椅子上,點着了搭在靈柩邊的一根火線。那點火星在地上跳跳躍躍,好象一朵鬼火,向外飛去。

    隨着一聲巨響,進來的甬道整個崩塌了。現在,只有她和我,在這個深深的墓穴裏。

    我從懷裏摸出一瓶酒。在昏暗的漆燈下,那瓶中的酒也似在流動,幻出異彩。聽說,鴆酒灑在地上都會起火,在瓶中,那也如個不安份的妖魔吧

    飲吧。

    彷彿有一個人在黑暗中以一種甜蜜的聲音對我說。

    飲吧,醉於那醇釀中,好忘懷人世。

    我伸出手,拔去了瓶塞,默默道:等等我吧,如果黃泉路上你覺得孤單的話。

    你不想再看我一眼麼

    在漆燈的光裏,我彷彿看到了她,好似生前。她的肌膚依然白皙如美玉,她的聲音嬌脆若銀鈴,手指纖長柔美如春蔥,她的吻如春天最後的細雨。

    等等我吧。我喃喃地說。

    我用力推開了棺蓋。我沒讓人釘上蓋,因爲當初我和她立過誓言,生則同牀,死則同穴。發亦同青,心亦同熱。

    儘管陰沉木的棺蓋有點重,我還是一把推開了棺蓋,露出一條縫。我抓起酒,準備躺到她身邊,然後一飲而盡。

    這時,我看到了她。

    天

    她的臉並沒有變形,但她的膚色卻已泛青,青得象凍壞了的蘿蔔,但也堅硬得和石頭一樣。她的臉依然美麗,但那種美已帶有種妖異,只能說那是種虛幻不實的美。我知道,在那白裏泛青的膚色下,已沒有鮮血在流動,最多是蟄伏的蛆蟲等着春天來臨,到那時把她食爲一個空殼。而她的臉上,死前那種欣慰的微笑凝固在皮膚內層,猶似生前。

    僅僅是這些,我卻可以忍受,我還是願意躺在她身邊,摟住她已僵硬的軀幹,好讓我們一同慢慢成爲泥土。然而,更讓人可怕的是,我看到了她的嘴邊。

    她的嘴邊,伏着一隻足有我的手掌大的老鼠

    這老鼠旁若無人地啃齧着她的嘴脣,我甚至可以看到老鼠的腹部開始鼓起來。我尖叫着,一把抓住老鼠,狠狠地向洞壁扔去。老鼠象是一個球,在凍得堅硬如石的洞壁上彈了一下,又掉了回來,摔在地上,皮膚抽搐着。

    她的嘴脣幾乎被老鼠啃光了,

    露出了雪白的牙齒,倒象是在笑。混雜着她臉上的笑容,卻變成了一種狡詐的譏諷,彷彿趾高氣揚地注視着我,即使她的眼閉着。我幾乎可以摸到她鋒利如刀的笑,可以看見她的妖異的笑在洞穴中四處穿行,彷彿黑夜來臨時出巢的蝙蝠。

    我無力地跌坐在椅上,那瓶酒重重在擱在了棺蓋上。

    如果在此刻以前,我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爲都讓人感動,會流芳百世,但此時我只覺得自己好象一個瘋子,我所做的一切都會成爲人們的笑柄,最多當孩子們不聽話時大人提起我的名字來嚇人。

    我是爲了這具醜陋如鳩槃荼的屍體而放棄自己的生命麼

    這時,我象是被冰水兜頭澆下,心底也冷到了極處。

    就算她的樣子依然美麗動人,但那種美麗又能保留多久可笑,可笑。

    我長長地吁了口氣。那點漆燈的光因爲我的呼吸而在跳動,使得她的臉明明暗暗,更象是寺院裏立在天王身邊的羅剎,彷彿隨時都要從靈柩中直直坐起,攫人而齧。

    我推上了棺蓋,一口吹滅了漆燈。

    在黑暗中,我喫喫地笑了起來。

    飢餓的感覺象是鞭子,不知不覺地就抽打在我身上。我乍醒時,在周圍的一片黑暗中,還以爲自己睡在羅帳裏。

    馬上,記憶回到我身上。

    不,我要出去。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