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疼，又渴又餓。
這張牀她已經兩年多沒躺過，冷不防在這個房間醒來，瞧着房裏她分外熟悉的擺設，像是黃粱一夢。
她多希望這兩年來發生的事情，真的只是一場噩夢……
可惜不是！
不是休息日，無故翹班一天，她在牀底找到早就沒電關機的手機，插上充電器，才跨步往衛生間過去。
洗漱出來，將手機開機。
果然，二十多通未接來電都是公司打來。
桑晚頭皮有些發麻，沒忘記昨天下班前經理千叮嚀萬囑咐，今天上午有個大單要她一起去談……
這會已經過了時間。
死就死吧！
桑晚暫時不想管工作的事情，丟開手機，牀上躺了會才下樓。
“小晚你醒了？”還在樓梯上，李慧茹就笑容滿面的迎上來，“累壞了吧？餓不餓？廚房裏燉了燕窩，我去給你盛一碗。”
桑晚的確餓了，沒阻止。
她有話要說，但得先喫些東西，纔有力氣和李慧茹把話說清楚。
兩三分鐘的時間，李慧茹從廚房出來，手裏湯盅遞給桑晚，馬不停蹄的叫傭人先停下手裏的活，“你們兩個去樓上替小晚收拾些日常穿的衣服，裙子爲主，短些的最好，動作要快。”
“是，夫人。”收到命令，兩個傭人一起上樓。
桑晚沒喫幾口，見狀眉心緊皺，“媽，你叫她們收我衣服幹嗎？”
難道還不死心要將她送回宋懷安那裏？
“小晚，媽媽這都是爲了你好。”李慧茹走過去，在她對面坐下。
桑晚放下勺子，沒胃口再喫，“如果你和爸覺得我丟人，那我可以不住家裏，但無論怎樣我都不會妥協和宋懷安重歸於好！”
“小晚你誤會了，媽媽怎麼可能還把你往宋懷安那火坑裏推？”李慧茹看着她臉上的反應，猶豫了下還是直接和她說，“小晚，你年齡不小了，如今還要離婚，你得多爲自己的將來考慮，媽覺得慕琛真的挺不錯的，你覺得呢？”
林慕琛……
是他！
桑晚突然想明白，李慧茹若是想叫她回宋懷安那裏，怎麼可能叫傭人替她收拾衣服？
“媽，你以爲我和林慕琛最後會有什麼好結果？”桑晚覺得好笑，如果兩年前她乖乖嫁過去，從頭至尾只有他一個男人，或許，她和林慕琛還真有可能走到最後。
可是她嫁過人了。
中間還有一個宋懷安……
如今的她對林慕琛而言，不過就是個泄慾對象，他分明是在報復，就因爲她兩年前逃了婚！
可笑因爲昨晚，她母親還做着要她二嫁林慕琛的美夢。
“你沒試你怎麼知道不會有結果？”李慧茹不同意她的說法，“小晚，你怎麼就不能聽媽一次？放眼整個海城，嫁給林慕琛是多少女孩做夢也想不到的好事！”
“可是對我來說他就只是個強姦犯！”
桑晚音調猛地拔高，氣息有些亂，“你和爸都覺得他好，那我問你，如果他林慕琛只是個和宋懷安一樣的窮小子，你們還會看上他，甚至在我被強暴之後還歡天喜地叫我嫁給他嗎？”
他們看上林慕琛，還不就是因爲他有錢有權？
嫌貧，愛富。
畢竟是她的父母，別的事情上桑晚可以不說什麼，可這是她的婚姻大事，爲什麼他們就是不能設身處地的爲她想想？
她這話說的不好聽，李慧茹眉頭皺了皺，“小晚，我和你爸都認爲兩年前那個晚上，是你幸運，後來逃婚更是你不珍惜，總之，這事情沒得商量，等下我叫司機送你過去。”
什麼時候被強姦也是件幸運的事情了？
“媽，當初你和爸覺得我和宋懷安在一起丟了你們的人，那現在你們要送我去給人當情婦，傳出去你們就不怕丟人嗎？”桑晚猛地起身，手指不小心打翻桌上的湯盅，裏頭東西灑出來，流下桌面，滴在她腳上。
她沒空管這些，轉身上樓，只想拿上手機和包立刻離開這裏。
“桑晚你站住！”李慧茹追上去，樓梯上扯住桑晚，“你怎麼回事？二十四了你當自己還是三歲小孩？你知道這兩年因爲你的事情我們在外面多擡不起頭？活該你男人出軌找小三，你連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你怎麼不乾脆死在外面算了？！”
丈夫出軌……
孩子流產……
李慧茹一字一句都在揭她傷疤。
“媽！你怎麼能這麼說我？”
桑晚沒想到自己母親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煩躁間只想將拽她手臂的力道給甩開，卻忘了這是在樓梯上。
樓梯上，桑晚看着一地血以及躺在血泊中一動不動的李慧茹，小臉刷一下慘白，“媽！”
幾乎同時，大門外恰好有人進來。
姜甜是來鬧事的，卻沒想到恰好撞見桑晚將李慧茹‘推’下樓梯的這一幕，“天，桑晚你殺人了？！”
“你閉嘴！”桑晚瞪她一眼，連忙打120叫救護車。
————
醫院。
桑晚目送着李慧茹被推進手術室，那扇門關上的瞬間，她像一下被抽空了似的，雙腿有些打晃，及時伸手扶住了牆纔沒有腿軟的坐到地上。
雖然她不是故意的，但人確實是她‘推’下樓的……
媽媽千萬不能有事，否則她會愧疚一輩子。
“桑晚，你是被男人拋棄的事情給刺激瘋了吧？自己親媽你都敢殺！”一路跟來的姜甜，怎麼可能放過這麼個奚落她的好機會？
所有事情都是一團糟！
桑晚的確快要瘋掉……
“姜甜，我還可以更瘋！”桑晚臉色冰冷看向她，說話時視線下移落在她肚子上，脣角詭異的扯了扯，“例如弄掉你肚子裏這個孩子爲我死去的孩子……陪葬！”
姜甜被她臉上的冷凍住，步子沒忍住的往後退兩步，罵了聲‘神經病’，連忙轉身走開了，生怕桑晚真衝過來害她的孩子。
宋懷安也在這家醫院，她要去把桑晚喪心病狂‘殺人’的事情告訴他！
————
七個多小時的手術很成功，李慧茹被推進病房時已經快夜裏十二點。
桑晚小小松一口氣，守在病房沒有離開。
桑顯在外地視察工作，接到李慧茹手術成功的消息，沒有打亂工作計劃，一週後才能回來。
鬼門關走了一趟，李慧茹看桑晚的眼神充滿失望。
桑晚守到她醒來，母女倆有默契的沒有再說林慕琛的事情，李慧茹精神還不大好，醒來不久又要睡，睡前皺眉嘆一口氣，“回頭我和你爸說，以後你的事情我們不管就是。”
“媽……”桑晚想說什麼，李慧茹已經閉上眼睛。
桑晚知道，李慧茹雖然沒再強迫她去林慕琛那裏，可心裏大概還是希望她去……
之後幾天，李慧茹漸漸恢復過來，第二天下午桑晚回公司捱了通罵順帶請了一週假，之後就一直呆在病房。
但李慧茹對她卻是不加掩飾的冷漠。
母女倆很少會有對話，即便桑晚主動和她說話，基本也都不會得到迴應。
桑晚有些挫敗，但唯一能討好母親的那個事情偏偏她做不到。
這樣的日子倒也過得飛快。
快到，平靜過後一片兵荒馬亂來襲時，桑晚幾乎措手不及。
眨眼間一週。
是桑晚要回公司上班的前一天，所有事情都在一夜間發酵，一大早病房裏涌進來一幫記者，閃光燈閃成一片，那些人很快分成兩撥，一撥圍住病牀，一撥則是將她堵在中間。
“你們幹什麼？”桑晚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着急的想要衝出人羣去保護病牀上的李慧茹。
只是周圍水泄不通，錄音筆幾乎指到她臉上。
混亂間，問題劈頭蓋臉的砸下——
“是不是因爲你要錢不給，你纔對自己親媽痛下殺手？”
“有人爆料你婚內出軌，並且夥同姦夫打殘自己丈夫，對此你有什麼想說？”
“你裸貸的事情桑省長知情嗎？”
“桑晚，請你面對鏡頭，回答我們的問題！”
“桑晚……”
吐沫星子飛到她臉上，閃光燈閃的桑晚眼睛根本睜不開，她擡手擋了擋，就聽見有人吼她，“你遮臉幹什麼？這時候才知道要臉已經晚了！”
“……”桑晚沒有應對這種事情的經驗，但也知道說多錯多，在弄清楚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之前，她不準備回答他們任何問題，“這是病房，請你們出去！不要打擾到我媽媽休息！”
一肚子火，說話語氣有些重。
人羣安靜兩秒，不知是誰陰陽怪氣哼了聲，“現在知道關心你媽媽了？你推她下樓的時候怎麼不想想她是你媽？”
“你們哪隻眼睛看到……”桑晚火氣壓制不住的往上涌，下意識的一句反問沒有說完，手臂突然一重，有人直接將她拽出人羣。
桑晚跌跌撞撞好不容易站定，看清眼前的人是誰，下意識求助，“爸，這些人……”
啪！
桑顯那一耳光來的又疾又狠，桑晚耳朵嗡一聲開始耳鳴，還沒回神，便見桑顯老臉繃緊，“別喊我爸，我沒有你這樣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