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長長一段話之後，說的是他婚禮和新娘的事情，怎麼就神轉折扯到了落馬的桑顯？
但她還是點點頭。
她的確是知道桑顯出事了，聽那個獅子臉提過。
“嗯，既然這樣……”林慕琛這一句話明顯沒有說完，停頓片刻，他微微擡起上半身，薄脣從她耳側離開，視線直接對上她的，瞧見她眼中不解，這才緩緩補了後半句，“說你是落魄千金不過分吧？”
“……”
他說他的新娘是爲落魄千金。
他還說她是落魄千金。
桑晚心臟像是一下跳到了喉嚨口，然後用力剋制，強迫自己不要再往下想，不能想，也不該想，“林慕琛，你別拿我開玩笑……”
“我平時很愛和你開玩笑？”他皺眉。
“……”
桑晚愈發迷惑，也愈發看不懂他。
她仔仔細細，一絲不落的尋找，的確沒從他臉上找着一絲半點玩笑的痕跡，可若這不是個玩笑……
“我收到不下三十份離婚協議。”桑晚極力說服自己冷靜，但冷靜不了，腦子裏亂糟糟一片，她發現自己此刻比昨晚被陌生男人困在牀上還要糟糕，“現在你又和我說要舉行婚禮，林慕琛，你不覺得這太荒唐了嗎？”
何止荒唐？
她甚至覺得他是不是喫錯了藥，或者是失憶。
他是不是忘記了離婚協議的事情？
而且他這個決定還是在她被囚禁期間做下的，或者那時候他以爲她死了，所以是預備辦一場別開生面的追悼會？
嗯，她覺得真相很有可能就是這樣。
“如果沒有那些離婚協議，你怎麼會告白？”他邏輯明顯比她要清晰，“桑晚，你可以當那些離婚協議，是我刺激你的一種手段。”
“……”
他還真是能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桑晚差點沒衝他翻白眼，“沒錯，我是愛上你了，但就因爲一條告白短信你就要娶我？你長成這個模樣，從小到大和你告白的異性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吧？你娶的過來嗎？”
她愛他這個事情已成既定事實，否認不了，也沒必要再否認。
不過若不是當時她以爲她快死了，這三個字大概這輩子也不會說出口……
“她們不是你。”這人再次語不驚人死不休，不知爲何，桑晚竟從他語氣中讀出絲絲的……愉悅？
“……”桑晚一陣無語，只是最近的經歷難免叫她想法極端，“她們的確不是我，有過一段失敗婚姻，還被人強暴過，林慕琛，你是要告訴我你突然決定不離婚是因爲喜歡閱歷豐富的？”
“何必自毀？”
林慕琛臉上表情斂去，眉頭微微皺起，說話時他直起身，定定站立在牀前，垂眸，眸色也早已靜默一片，他視線靜靜落在她臉上，再次開口，“如果那些都沒法說服你，我這裏還有一個，你要聽麼？”
桑晚被他那個眼神看得很不舒服，聞言，下意識問兩個字，“什麼？”
他理由一堆，桑晚似乎已經形成免疫。
什麼沒保護好她，什麼告白的迴應，什麼離婚協議書的刺激……
總之到現在都沒有鬆口答應她離婚。
幾乎是桑晚問出那兩個字的同時，他視線開始下移，不知落在什麼地方，她順着他視線看，似乎是她的……腰腹那塊？
“就當是給他一個完整的家。”
“誰？”桑晚不解。
林慕琛還是那個模樣站立在牀前，比婚禮新娘是她更離譜的第二個消息，是他接下來的話，“桑晚，你懷孕了，胎兒已經十二週。”
給他一個完整的家……
桑晚，你懷孕了……
胎兒已經十二週……
桑晚好一會才消化掉這幾句話，臉上茫然漸漸轉化爲震驚，目瞪口呆甚至結巴，“怎、怎麼可能？！”
“本身就是遲早的事情，這麼震驚做什麼？”林慕琛將她這個模樣收進眼中，眉間褶皺鬆開又皺起，“三個月沒來例假，你都沒發現？”
“……”
懷孕……
可是她的身體不是……
桑晚身體僵硬的厲害，好一會掌心才貼上小腹，如果他沒有騙她，這裏頭真有一條小生命在成長，那這個孩子得有多堅強？
被桑顯砸中腦袋時……
被桑顯僱的人丟進海中時……
昏睡三十二天……
包括昨晚……
她最近一段時間的經理簡直是場歷險記，如果真的懷孕，孩子怎麼可能安然無恙？
再說，如果真的懷孕，那個獅子臉怎麼半點不曾透露？
還是說他也不清楚？
不應該……
這次，林慕琛並未多說什麼，走兩步，徑直拉開牀頭櫃上的抽屜，回來時拿了個東西在手裏，到她跟前遞給她，“你可以自己去測。”
他手裏是個驗孕棒。
桑晚盯着他手裏那東西好一會，呼吸亂了幾秒，始終難以鎮定，“我怎麼知道你沒有動手腳？”
“我有必要？”林慕琛反問一句，末了收起掌心，“不放心的話，我現在帶你去藥店，重新買一根就是。”
他一臉坦蕩，桑晚沒找到半點說謊的痕跡。
何況，這種事情紙包不住火，三個月，肚子很快就會大起來，以他的智商，絕不會撒這樣不靠譜的謊。
他收手那一瞬間，桑晚飛快將他手中驗孕棒拿走，起身。
衛生間。
桑晚捏着那東西在馬桶上坐了好一會纔有別的動作，用之前她謹慎檢查了外包裝，沒任何拆開過的痕跡，這才放心將紙盒拆開，然後仔細閱讀了使用說明，開始使用。
十多分鐘後。
桑晚盯着驗孕棒上清晰的兩條槓，一時心頭五味雜陳，滿目茫然。
她或許真的懷孕了……
只是怎麼會是這個時候？
小腹平坦，肉眼看不見什麼，曾經失去過一個孩子，被醫生判定很有可能再也懷不了孩子當不了母親，如今枯木逢春，她腹中再次孕育起一條小生命，她雙手緊緊貼着那裏，眼底發潮，那一瞬間騰昇的保護欲，她想，無論前路如何艱辛，她也勢必會領着他平安來到這個世上。
桑晚從衛生間出去時，林慕琛還在房中。
他坐在牀上她剛剛坐過的那個地方，見她出來，挑眉問兩個字，“信了？”
“嗯。”她點頭，雙手始終不曾從小腹上離開，好一會她才擡頭看向他，這一眼像是終於鼓起莫大勇氣，“林慕琛，我們好好談談。”
聞言，他只是拍了拍邊上位置，“過來坐下。”
桑晚還算聽話，走兩步過去，在他邊上坐下。
“季老下午過來，到時候讓他好好替你把把脈。”林慕琛雙手原本撐在身後，說話時直起身，一隻手突然伸過來，貼上她貼着小腹的手背，“不過我們還是先去醫院看看，或者叫啓平來家裏，你這個情況不能隨便用藥，一身的傷，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家暴。”
“……”
她手心貼着小腹，他手心貼着她手背。
這個瞬間太美好了，美好的令人心酸……
桑晚想叫這個瞬間停留的更久些，所以並未將他的手掙開，孩子的事情她一樣慎重，所以聽他說請了季老，點頭應了下午的檢查，“好，但我身上的傷真沒什麼，不需要請趙醫生，也不需要去醫院。”
她是覺得如今這個情況，不是必要的藥還是少用些爲好。
林慕琛眉頭微微皺了皺，心中琢磨等下給趙啓平打個電話，問問這種情況用什麼藥，他去買回來也是一樣的，因爲並未多說什麼。
桑晚不知他心中所想，只當他是默認了她的話，這個問題算是過去，談話可以開始。
“兩個月後的婚禮我不會參加，離婚的事情還請你慎重考慮。”桑晚心中琢磨許久，並未多繞彎子浪費時間，心中想法直白的說出來，她還是決定離婚，即便如今已經懷孕。
她也想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可是……
她過不去心裏那道坎！
手背，他掌心驀地收緊，“桑晚，這就是你考慮的結果？”
“是。”桑晚點頭，只當沒有看見他臉上驀然翻攪的不悅。
“所以你決定打掉孩子？”
“我沒有……”桑晚下意識否認，最終實話實說，“孩子我會生下來，你作爲父親也有陪伴他成長的權力，如果將來你太太不介意，你可以每個月將他接到身邊照顧一段時間。”
生下孩子卻要和他離婚！
林慕琛搞不懂她究竟在想些什麼，有那麼一瞬間差點沒擡手直接掐住她脖子，怒的，想和她同歸於盡算。
“桑晚，你是不是把這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他冷笑一聲，大手徹底從她手背上離開，“孩子每個月給我照顧一段時間？你憑什麼覺得我需要你來施捨？”
桑晚沒想到他會突然生氣，微微一怔，連忙開口，“如果你不想看到他，那我會帶着他……”
“沒有我同意，你能將他帶到哪裏去？”他徑自將她沒說完的話打斷。
桑晚心間有種不好預感升騰，“你這話什麼意思？”
“意思是，一旦離婚，我保證從他離開你肚子的那一刻開始，你將會徹底的失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