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晚和林慕琛回來第二天，傭人們就全都離開了，偌大的房子一時間顯得有些空落落的。
這還是桑晚頭一次在海城之外的地方過年，只是……
林愛國還是不能接受她。
雖然林愛國並未公開爲難過她，但桑晚的處境多少還是有些尷尬。
不過好在，林愛國雖然並未承認她這個兒媳婦，只是也未有什麼過激的反對舉動，同一個屋檐下，不可避免的幾次碰面，他看見桑晚也基本只當沒有看見，桑晚和他打招呼，他也只當沒有聽見。
可以說，桑晚在他眼中就是個透明人。
但透明總好過針鋒相對……
所以桑晚開始消極應戰，只盼着這個年早些過完，等她和林慕琛回了海城也就山高皇帝遠了。
臘月二十八這天，夜裏下了一場雪，一早起來地上便是雪白一片。
桑晚最近養成了早起和季紫棠一塊準備早餐的習慣，基本上傭人走後，家裏的一日三餐就是她和季紫棠負責了，桑晚反正也沒什麼事情做，也樂得在廚房裏頭消磨時間。
只是今早家中氛圍有些不太一樣。
尤其季紫棠。
桑晚今天醒的早，下來的比往常都早，她以爲這個時間季紫棠還沒起，卻沒想下樓的時候季紫棠已經坐在客廳發呆。
許是桑晚的腳步聲驚動了她，桑晚快走到她身邊時，分明瞧見她背過身擡手麼抹了抹眼淚，回頭看向桑晚時，雙眼紅腫一片，“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你懷着孕，早上多睡些要緊，早飯我一個人準備就可以了。”
其實雖然桑晚主動幫忙廚房裏的活，大多時候季紫棠也是不讓她做什麼的，尤其早上，她說了幾次叫桑晚不要起太早，但是桑晚堅持幫忙。
“您……”桑晚看着季紫棠身上穿着的睡衣還有桌上空掉的三個紅酒瓶，猶豫了下，一句話斷成兩半，“您夜裏沒睡嗎？”
季紫棠活得很精緻。
爲什麼這麼說呢？
就拿前幾天來說，桑晚早上起來幫忙做早飯的時候，比她先到廚房的季紫棠也都是妝容精緻容光煥發。
可今天……
語氣說是早起，倒更像是在這裏坐了一夜。
“嗯，失眠了，所以半夜起來喝了點酒。”季紫棠並不否認沒有睡覺的事情，其實也沒多說什麼，“我來準備早飯，你……”
“小心！”
季紫棠說話時站起身來，不知爲什麼眼前一黑，栽倒下去腦袋險些磕到面前茶几上，幸虧桑晚一把將她扶住，這才避免悲劇發生，“您身體不舒服嗎？您先坐會，我去看看季老起牀沒有……”
“不用了。”季紫棠拉住她，“我只是有些低血糖，靠會就好了。”
桑晚聽她說低血糖，連忙從口袋裏拿出顆糖果剝開遞給她，“您把這個吃了應該會好點。”
這是林慕琛特地買來給她早晚喝中藥後喫的。
季紫棠張嘴將糖果喫進去，靠在沙發上休息。
桑晚給她蓋上毯子，“那您靠一會，今天早餐我來準備，還是我扶您回房間去睡？”
“其實今天是我女兒生日……”桑晚纔剛給她蓋上毛毯還沒來得及起身，手腕卻被她給抓住，她視線落下來，像是透過桑晚在看什麼人，“她就出生在這樣下雪的天氣，和你一般大……”
“……”
桑晚有些莫名，她還有個女兒？
只是怎麼沒有聽人提起過？
“那您女兒現在在什麼地方？”桑晚看着她眼中含淚，下意識問一句。
“死了。”季紫棠腦袋歪到一邊，眼角一滴滾燙滑落，同時抓在桑晚手腕上的那隻手也鬆開，“她死了，她們一起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呵……”
她……
她們……
桑晚皺眉，不知道她說的究竟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
“你知道她是怎麼死的嗎？”季紫棠眼睛又猛地睜開，她看着桑晚，眼中多了幾分咄咄逼人的味道，“你知道我爲什麼那麼討厭他嗎？是他媽媽，你婆婆，她殺了我女兒！”
“……”
桑晚心中咯噔一聲，在她說‘你婆婆’的時候迅速反應過來，她說的是林慕琛的母親！
怎麼會……
“那……”
“你們在幹什麼？”
桑晚一臉難以置信，只是還想問什麼，話纔出口，便被一道冰冷嗓音給截斷。
林慕琛身上還穿着睡衣，他定定站在樓梯口，眼神和嗓音一樣的冰冷徹骨，話音落下，他跨步下樓。
“林慕琛，伯母好像身體不太舒服，你看看季老有沒有起牀……”
眨眼間他已經到了跟前，冷笑着將桑晚沒說完的話給截斷，還不等桑晚反應，她身體已經被他掩在身後，這人居高臨下看向沙發上滿身酒氣的女人，冷聲質問，“你和她說了什麼？”
季紫棠似乎被他嗓音裏的冷給凍到，肩膀禁不住哆嗦了下，卻是猛地站起身來，情緒激動間嗓音驀地尖銳起來，“有什麼不能說的嗎？你媽媽敢做爲什麼我就不能說？她想死自己去死好了，爲什麼要帶着我女兒一起？！你怕人知道是不是？可是林慕琛，你媽媽就是個殺人犯！而你永遠都是殺人犯的兒子！”
桑晚直覺一場大戰即將來臨。
隨着季紫棠喊出那些話，林慕琛周遭氣壓驟降，一瞬間，冷的像是地獄裏衝出嗜血魔鬼，似乎下一秒他就會毫不留情的伸手將季紫棠的脖子給掐斷。
原來這些天的太平都是假象。
她還以爲這些天這兩人和平共處，早已化干戈爲玉帛。
原來並沒有。
“殺人犯！她永遠都是……”
“紫棠！”
幸虧季老出現及時，及時制止了季紫棠的瘋狂，“桑丫頭，你和慕琛回房間去，快！”
“……哦，好！”桑晚這才反應過來，伸手抓住林慕琛手腕，“林慕琛，我有點冷，你陪我上樓穿件衣服好不好？”
“嗯。”
幸虧林慕琛還算還說話，聞言，反握住桑晚的手，和她一起上樓。
一場紛爭算是結束，兩人上樓時恰好碰見樓上下來的林愛國，許是聽見樓下爭吵，他來的匆忙，瞧見桑晚微皺了下眉，這才往季紫棠方向過去。
大清早，桑晚實在有些無辜，不過她看見林愛國都是老鼠見了貓，小心翼翼的，他不找茬就萬事大吉。
回到房間，林慕琛鬆開桑晚，“去穿衣服。”
“……”
桑晚站着沒動，聞言訕訕摸了摸鼻子，不信他沒看出來那只是她找的一個藉口，“我其實不冷……林慕琛，你還好吧？”
他臉色不佳。
不免叫人覺得是剛剛的話影響了他。
桑晚從未聽他提起過他媽媽的事情，但是也不會去輕信季紫棠的一面之詞。
林慕琛沒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走幾步進了衣帽間，不多久他出來時已經換掉了睡衣，一手是行李箱，另一隻手上是她的大衣，“穿上。”
“……”桑晚呆愣愣接過大衣，視線落在行李箱上沒離開，“林慕琛，你這是……”
“我們回海城。”
“……”
聞言，桑晚抱着大衣爲難的皺了皺眉，“這樣不好吧，再兩天都過年了，我們過完年再走好不好？”
現在走，他和家裏關係肯定會弄僵。
這樣想着，她將大衣放在一邊，伸手試圖將行李箱從他手中拿走。
“你喜歡這？”林慕琛沒有放下行李箱的意思。
“……”
說實話，桑晚也更喜歡和他兩人呆在一起，可……
“林慕琛，這裏是你的家，哪有人過年不和自己家人在一起的？”雖然林愛國還是不能接受她，但桑晚並不討厭這裏，因爲這是林慕琛的家。
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
搶不下來行李箱，桑晚索性伸手直接抱住他的腰，“林慕琛，外面下着雪呢，這時候回去多折騰啊，說不定機場航班也停了，這時候你突然要回去，你爸爸說不定會覺得是我想回去，到時候會更討厭我的……就算爲了我，林慕琛，你留下來好不好？”
她側臉貼在他胸口，小聲的勸着。
那小小的聲音也真是有某種魔力般，林慕琛心頭翻攪的怒火竟真的平息下來，好一會他伸手揉了揉她後腦勺，“好，我們玩幾天再走。”
桑晚噼裏啪啦說了一堆，總算聽到他這一句，聞言，飛快拿走了他手裏的行李箱送進衣帽間，出來時理了理被他揉的亂糟糟的頭髮，“那你要麼再睡會，我下樓去給大家準備早餐。”
她纔要走，卻被他給拉住。
桑晚以爲他又改變主意，一臉緊張擡頭時，他卻替她將大衣給穿上，“我們出去喫早餐。”
“可……”桑晚覺得這不太好，畢竟季紫棠的狀態不像是能準備早餐的樣子，要是她再出去，早餐誰做，林愛國嗎？
她一想到林愛國下廚的模樣不免一陣惡寒，只是話沒出口便被截斷，“要麼出去喫早餐，要麼回海城，二選一。”
“……”桑晚怎麼感覺他跟小孩子一樣在耍無賴？
只不過這時候比起回海城，她倒是更寧願跟他出去喫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