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出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反正認識這麼久,這是他第一次用這種口吻跟我說話。
“你說。”
我終是選擇了妥協。
“嗯。我說。”厲靳寒的聲線隱隱透着頹意,悶悶地說了一句:“我快死了。肝硬化,最多隻有半年的時間。我也沒什麼想法,就是想在死之前過一段有老婆和孩子的時光。”
“你一定會覺得,這是我的報應對嗎其實秦歌,如果沒有濃烈的怨恨一直支撐着我,我可能在孤兒院的時候,就餓死凍死了。”
“有的人是爲愛而活,而有的人是爲恨而活。你和傅言殤沒有試過孤苦伶仃的生活,怎麼知道我活得有多苦”
“世上從來就沒有感同身受這回事,針不扎到肉,你們怎麼可能知道我有多痛”
我聽到這裏,已經不知道如何接話了。
也許,在我的心目中,厲靳寒就是一個陰險狡詐的大混蛋,他的存在就是爲了報復。
可我忘了,是命運虧欠他在先,他也是一個有血有肉、有喜怒哀樂的人,誰都沒有資格要求他在吃盡苦頭後,還必須維繫着一顆善良的心
厲靳寒見我不說話,大概覺得我不信他得了絕症,又說道:“我沒騙你。何況現在我擁有了一切,想要挾你跟我去布拉格,簡直毫無難度。給我半年時光,換洛洛恢復健康,怎麼算,你都不喫虧。”
我說:“讓我想想。”
厲靳寒也沒有立即逼我做出選擇,“行。明天早上給我答覆。我會說服方雅向警方作證,是她推了你一下才會誤傷傅言殤。”
我沒有表態,再看傅司明瞭然一切的表情,便知道他把家族聚會上發生的事都告訴厲靳寒了。
掛斷通話後,傅司明盯着我問:“現在願意跟我去休息室談一談了嗎”
我“嗯”了聲,邁步走向休息室的時候,身後一直傳來方雅失控的咒罵:“秦歌,你個賤人,和你媽一樣不要臉你媽迷得我老公團團轉,你更厲害,把我的老公和兒子都勾引了”
我本來不想理會方雅的,可她罵得實在難聽,以至於我覺得不懟回去,都顯得自己太慫。
“我不要臉,那你呢明知道丈夫不忠,還要一味付出,到最後得不到回報,就把所有的怨恨、不甘心,都怪到別人身上你乾脆別姓方了,改姓賴吧”
安妮和蕭禹也附和道:“說的沒錯,是你把自己塑造成一個憂鬱怨婦的形象,你對付不了你老公,就逮着秦歌出氣,欺軟怕硬很有臉”
方雅張了張嘴,剛想說話,傅司明就厭惡地說:“方雅,你知道我最討厭你什麼嗎我最討厭你裝腔作勢的模樣,明明心胸狹隘,卻偏要在外人面前裝出一副賢妻良母的樣子”
“這樣跟你說吧,即使沒有秦歌媽媽,也會有別的女人,我就是不愛你”
方雅被噎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也許她總算明白了,當一個男人心裏沒有你的時候,就算你把命都給了他,也感動不了他分毫。
傅司明直截了當的對我說:“靳寒的情
況,你知道了吧他是我唯一的血脈,既然他最後的心願是和你結婚,我肯定會讓他達成心願。只要你和傅言殤離婚,我名下的產業將來仍然讓傅言殤繼承。”
我笑了一下,“他不在乎這些。”
“所以,你是不肯和靳寒去布拉格了”傅司明不耐煩地擰着眉,“別給臉不要臉,靳寒看得上你,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分”
這時,護士拿着病危通知書敲了敲門:“傅先生,傅少的情況不樂觀,因爲失血過多,需要儘快輸血”
我心慌意亂,第一個反應就是捲起衣袖:“抽我的我和傅言殤的血型一樣”
護士搖搖頭,“傅夫人剛纔說了,您有血友病。所以一般情況下,您不能輸血給他人。”
“楚玥可以輸血。”傅司明看着我,意味深長道:“只要你答應和靳寒去布拉格,我就立即讓楚玥過來。”
我知道我已經別無選擇,我的男人生命垂危,我的孩子在厲靳寒手裏說到底,我已經無路可走
“好。”
我硬生生斬斷了自己對婚姻和愛情的最後一絲念想,命運如此,我認命。
傅司明像是對這個結局很滿意,打電話讓楚玥過來的同時,又吩咐她順便打印離婚協議書過來。
大概過了三分鐘。
楚玥帶着離婚協議書趕到了。
傅司明並沒有當即讓我簽字,只是示意我在傅言殤脫離生命危險之後,和他面對面說離婚。
我隱忍的怒意終於爆發了,渾身顫抖地質問傅司明:“爲什麼非要我和傅言殤面對面提離婚”這比往他心窩捅刀子,還要殘忍千百倍
傅司明陰狠地笑道:“你剛纔在那麼多人面前嘲弄我沒有那個功能,我當然要讓你付出代價。”
呵呵。
要讓我付出代價,這倒也符合傅司明的心理變態作風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休息室的,反正回到手術室門口的時候,我的眼睛已經乾澀得不成樣子。
安妮擔心地摟住我,直到手術室上方的燈熄了,才放手讓我跟隨護士一起推傅言殤進入病房。
整整一晚,沒有任何人進來打攪我和傅言殤。
就連警察,似乎也被傅司明支走了,總之外面安靜得很。
我就這樣坐在牀邊,看着傅言殤逐漸恢復意識。
“老婆,我愛你。”
這是他睜開眼之後,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我只覺得眼睛脹得厲害,還沒有開口,淚水就流了下來,在傅言殤的手背上四分五裂。
他皺了皺眉,費力地擡起手給我擦眼淚:“你老公現在龍精虎猛的,怎麼哭了老婆,我最愛看你笑。”
我在他的寵溺的語氣裏分秒沉淪,天知道我有多想賴在這個男人身邊,哪怕死,也不分開
“老婆。”傅言殤見我恍惚,手上的動作愈發輕柔,“告訴我,你是不是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