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紛亂帶甲人羣,刀戈四亂。殺聲四起。
“公子,請速跟我離去將士們不能白死。”滾滾煙塵之中,一個渾身紅甲侍衛跪倒在一人身前。
紅甲之上,覆蓋褐紅色血液,一滴滴打在地面,他胸廓劇烈起伏,單手持刀。
紅甲侍衛之前,是一身着狐裘外袍男子,雙目看着四方戰亂,雙目發苦,聲音低吟:“我走了,他們怎麼辦”
紅甲侍衛急聲道:“公子不死,不負兄弟以命裹衣。待公子重來,殺遍這紛紛亂世,就是對兄弟們最大恩請公子上身。”
狐裘男子一閉眼,帶着些許孱弱的身子,趴在紅甲侍衛身上。臉色蒼白。
紅甲侍衛受到重力,即刻退身而逃,滿目緊張望着前方,單脣一咬:“兄弟們,我沒逃沒逃。”
一場戰亂落下,屍橫遍野,長戈歪立,刀鋒如齒,血流無盡,無數細蚊嗡嗡作響,縈繞空上。
遠處,一座座騎兵拿刀肆掠,將所有人都橫翻而起,不時補上一刀。
半小時後,一人回:“稟將軍,反臣付江逃了”
“逃了”那將軍手持長刀,雙目作冷:“逃了就追,一把大火,燒了此處。拔軍三百里,有戶籍者不殺,其餘盡斬”
聽這話,那彙報之人渾身一抖:“將軍,此時戰亂方起,若屠殺無辜,恐怕”
“軍令如山,伏屍百萬,他付江也必須得死”
“違者,斬”
“不從者斬。”
“反抗者,斬”
將軍語無表情,將士盡皆退下,他騎馬臨崖,看向遠處,對着夕陽,身後熊熊烈火大起:“付江,你逃得了生,終違不過死”
“吾皇能斬你付家百萬軍,不怕再無辜百萬命。”
殺聲四起,全國震盪,恐嚇慌慌。
一道道傳聞從京都往四方擴散:“大將軍付兆,大逆不道,欲圖勾結外族謀反傳吾上密令,付家不道,株連九族,付家人,見者斬,賞五金。”
聽者恐慌,聞着喪膽。
護國將軍付兆,四方征戰,成齊國百年大業,竟然謀反這消息太過爆炸。
五年之後,大漠之北,一羣將士被圍困於一漠谷內,上空萬人圍崖,箭聲四起一片狼藉。
下方的將士泣聲大喊:“縱死百段無埋骨,此生無憾付家軍。將軍,我們來了來了~”
十年之後。
嶺南之遠,無名島中。
一艘密密麻麻擠滿黑甲將士大船靠岸,紛紛躍下,無名島,自此成孤島,被掘地三尺
十三年時。
付家最後一名餘孽被殺死,九族大齊再無一人。十三年前大名鼎鼎的護國將軍付兆,已成往事,爲叛軍,叛國身死。
十六年,一中年書生走入國都,受京都學院授請,聘師爲副教。中年書生名段賦。
十七年,段賦座下,一門狀元子,一門探花郎。
二十年,舉門前,三十六上甲,三十三謝恩於段國學,龍顏大喜,親授爲太子傅,名滿天下。
二十一年春,國學監胡玉失德,通引后妃,賜死於端陽。
二十一年夏,太傅蔣宰和,育名謀害兵部侍郎趙瑞,打入死牢,秋後問斬。
二十二年春,二皇子齊崇舉報太子私藏國寶玉璽,龍顏大怒,徹查歸案,二皇子齊崇故藏玉璽,嫁禍太子,包藏禍心,降一等祿。
同年,戶部尚書江罕,死於刺殺,吏部徹查,戶部侍郎趙坤蒙冤入獄,被枉殺於秋後,次年,太子監國復案,戶部尚書江罕,罪名大定,死於狗頭斬下。
二十四年,太子臨案太子府,監國輔佐,一年平三冤,理大小案件近五十起,龍顏大悅,賞布三千尺,錢萬貫。
同年秋,太子監國告隱居於東陵。
同年秋,西北五族大亂,一夜間,領百萬精兵蕩城三百,直指中原。
同年秋,兵部尚書請兵討伐,三日,身死於疆場,葬兵三十萬。
同年秋,西北五族兵下大齊腹地,齊都搬遷,定都長河之南。
二十五年春,齊國國都再遷,臨海而立。唯有國號,無國策國立。
二十五年夏,齊國國都被絞。
二十五年夏,五族逼宮,太子傅,國學監,親坐軍首,領兵城下。國君齊斛怒而視之,怒問:“段賦孤待你不薄,爲何害我齊國”
太子監國回:“縱然身離千百段,此生不枉付家軍”
齊斛大怒指向太子監國,眥目欲裂:“原來是你這亂臣賊子我恨啊恨沒早殺了你。”
段賦負手回:“我付家,給得你打了一個天下,就打得了你的天下舉國四平,功高蓋主者,皆不得好死”
“我付家軍沒叛國之時,擔叛國之命,若不行叛國之舉,又何稱叛國之軍”
齊斛大怒:“付家賊子包藏禍心,包藏禍心,我只恨當年沒能斬草除根,沒能斬草除根”
然後齊斛站定,大喊:“成王敗寇,要殺將殺,務須多言~沙場之兵,不爭口舌之利。”
段賦心平如水,沒回話,而是倒退兩步,躬身等着什麼人。
大軍之中,一黃袍少年走出,滿目不奈,望着城牆上,說:“父親,你到現在還不知悔麼付將軍開國之將,護國之軍,統御抗敵域外,付家軍魂二十五年不散,不會有叛國一說啊”
“父親”
齊睿朝身後雙手一揮:“我身後兒郎,百姓相聚,皆以付家軍自居,一路行來,不奪一城之糧,枉殺一方之吏。他們若是叛,那這天下,哪還有真正的軍”
齊斛看到齊睿走出,本來落寞的神色,立馬變得大怒:“逆子,你竟苟同亂臣賊子~~~~”
說到這,齊斛神色已然瘋魔,怒問:“這天下江山,早晚與你手中,爲何要勾通外敵做這不孝之人,你個忤逆子,忤逆子啊~”
“父皇,我沒苟同任何人,我只是,心有不解欲要知曉當年實情付將軍,究竟,有沒有叛國父皇,你說當着這天下說,當着我說,當着這麼多付家軍的面說。”齊睿早已知道齊斛所做之事,只是不願相信,父親竟能枉殺當年一同打下江山的同袍。
“付家”齊斛雙目一閉,然後猛地一睜,大喝:“亂臣賊子,其心當誅,九族當滅亂臣賊子,朕沒錯,朕不會錯”
但是,大喊完,齊斛一下子如同行將就木般,看着段賦,目光復雜:“小江,我還能這麼叫你麼假如你殺了孤,能讓你心安的話,那你就殺了孤,你親手來”
“朕這一生,絕不會錯,也絕不會認錯要死,也只能死在你的手上。”
段賦搖頭:“若我想殺你,你逃不到這臨海南國。早在京都,你便已死。”說着,段賦渾身輕顫起來。
“君無策,左右輔臣爲諫。君無國,裹沙死士爲戰。”
“戰後將士死無葬,戰前輔臣坐無名。”
“該殺的人,該討的債,我全已討清。”段賦雙目清冷茫茫而下:“斛叔,大齊未成前,我便如此稱你。在國號建成之後,我稱你爲陛下,在外族未亂之前,我稱你爲吾皇。”
“若非二十五年前,外亂生起,我父絕不再從軍。”
“是你,把他拉到了疆場。”
“將士出征即無名,埋骨一坑,身死一命。”
“外亂百萬軍,戰死爲譽。唯,叛軍二字,最爲誅心。”
“齊斛,你現在爲齊國敗君,我無須在爲你多言,我也不必要你爲我付家軍正名。”
“付家,一生,從上到下,只有國君賜死,絕不叛國被誅你說是也不是”
然後付江,大喊:“當年,是不是你下令,爲我付家滿門賜死是不是”付江滿目通紅,逼問,逼視,聲色壯麗。
齊斛神色一震,往後倒退兩步,盔甲貼在牆上,低聲喃喃:“是是我賜死了付家,是我賜死了付家啊,二弟”齊斛哭了,老淚縱橫,白髮亂下,如一孤獨老者。
付江大喊一聲,匍匐跪地,雙手上揚:
“付家”
“付江”
“代付家上下”
“接旨”
“謝陛下恩賜”
起身轉過,大喝:“付家軍,二十五年前,有幸被先皇賜死”
“從此,世上再無付家軍。”
“我付江,就是付家軍最後一人。”
“縱身百段無埋骨,此生無憾付家軍。”
“付家軍,謝過先皇賜死。”
付江大喊一聲:“弟兄們,我也沒逃。就來啦”
聲色具裂,濁淚滾滾:“就來啦~~~~~”
“噗”
在沒人應承之下,付江掏出腰間配劍,在脖子上,劃過最後一個完美的圈
鮮血飆起,圓弧擴開,單膝跪地,終究軟倒下去。
鮮血飆出的嗤嗤聲,並不大,並不殘忍,再站之人沒一人沒見過這場面,但是,數十萬大軍,卻是不由觸動起來,似乎有什麼東西,扣動了他們心裏埋藏最深的一根弦。
殘陽之下,萬人皆戰,唯獨他一人由跪着,轉爲匍匐。
赤紅的殘陽灑在那一攤殘血之下,使人心驚神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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