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濘掙扎起來, 但此刻卓景比往日少了七分理智, 匕首刀尖已經劃破她細嫩的肩頸,殷紅染透素色領口。
“滾開”
白濘慌亂之中一腳踹在卓景的心窩處, 也多虧了國師大人不練武,不然她怕是連掙扎的機會都不會有。
卓景被推到車壁上,發出砰的一聲響,白濘立刻撩開馬車的車簾探出半個身子準備跑出去。
只是頭剛一伸出去,就聽見耳邊一聲風響, 隨後腦袋上一重, 她驚訝的伸手去摸,摸到一支冰涼的長箭,就插在她束好的髮髻裏。
都不用怎麼思考,白濘立刻轉身回了馬車上。
卓景被剛剛那麼一撞已經清醒了許多, 蒼白着一張臉強打起精神,耳邊傳來外頭刀戈相交的聲音。
“策馬”
他從一旁挑出馬鞭, “外頭行刺的人比我的帶出來的暗衛數量多,我們得跑。”
白濘見他氣虛不實,連說話都萬分費力, “鞭子給我。”
這下他們兩個算是綁在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了, 誰都跑不了, “所以讓你收斂點吧,出來都能被尋仇。”
白濘壓下心頭火氣,跑到外頭,在車架上坐好,揚鞭對着馬身就是響亮的一鞭。
馬嘶鳴一聲,衝開前頭攔着的黑衣人,筆直的對着城郊的方向奔過去。
白濘沒駕過馬車,在前面一個黑衣人拔出大刀對着她砍過來的時候,她身體都是整個兒的僵硬住的。
要不是後頭卓景猛地將她拉回去,這一刀下來她不死也要丟掉半條命。
撞進卓景懷中的時候,她聞到十分濃烈的藥味,白濘下意識的皺眉。
以前卓景不是沒抱過她,在她還小的時候,卓景身上是好聞的薰香。
“想早點死就儘管站出去”
卓景聲音不大,卻透着說不清的焦躁,“你會駕車還是武藝高強就這麼衝出去”
白濘:“”
所以她這是救他一次還要被罵
明明身後還有追趕他們的黑衣人,但白濘還是得說。
“我不去,難道靠你嗎”白濘摸摸單手撐在他胸膛上,一把就將他推開,“國師大人,你信不信如今我都能輕易的將你撂倒,別說駕車了,你馬鞭揮的動嗎”
卓景約莫是從來沒有這般使不上力的時候,漂亮的脣抿成一條線道:“所以讓給我解藥。”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還盯在白濘的傷口處,外頭淺淺的一道已經結痂,但衣服紅了一片,看起來格外刺眼。
“你且省省力氣吧,就算現在給你解藥,你是武藝高強還是會駕車”
白濘原封不動的將這話還給他。
從根本上來說,白濘和卓景最像的一個地方便是,有智無技。
“你的暗衛什麼時候能到”
白濘看了看身後追來的人,考慮這會兒要是綁着卓景出去投誠能有多少活命的機會。
“很快。”
卓景抿脣,“放心,肯定能送你回去過及笄禮。”
自從他成了國師之後,這樣的場面倒不是第一回了,只是回回都是刺殺,便不能有點新意
“你。”
白濘剛要說話,整個馬車都劇烈的翻騰起來,她一下子從這頭滑到那頭,腦袋重重的磕在車壁上,震得她眼前一黑,隨後是腦袋陣陣發麻的疼痛。
“撞哪兒了”
馬中箭後倒地不起,連帶着車子都甩出去好遠,顯然是撞在了牆上。
眼前是一圈圈的黑暈擋住她的視線,她揉了揉眼睛,再用力眨了眨。
nbsp;還是模糊一片,倒是掌心摸到了一片鮮血模糊。
顫着聲音,白濘喊了一聲,“卓景”
沒人應她。
勉強睜開眼睛,看見卓景橫躺在她面前,眼睛閉着,動也不動。
一張臉上漫上青紫色,似毒發壓抑不住。
白濘忍着腦袋上的痛意,抓住卓景的腳,使勁兒將他往一旁的小巷暗處拖過去。
上好的錦衣在粗糙的地面上摩擦而過,帶起讓人骨髓發癢的聲音,地面坑坑窪窪,一路都能聽見卓景腦袋拖在地上,磕磕絆絆的聲音。
等將人拉到暗處的時候,白濘自己也快喘不上氣來了。
額角被磕破,流下的血用手按住都止不住,卓景還是一動不動,像是真的斷氣了一樣。
白濘嘆口氣,伸手捏住他的鼻子。
沒用。
使勁兒掐他的人中。
還是沒用。
“你要是再不起來,我就要自己跑了。”
她脫力的靠在牆上,“及笄禮是沒法兒弄了,卓景,這筆賬我記你頭上了。”
白濘轉身,看着躺在地上的卓景,嘆了一口氣,走過去,扒開他的嘴巴,腦袋上的血一滴滴的砸落下來,落在他口中,白濘在心底默默的數上一小會兒,才重新躺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喝了這麼金貴的血,就給我好好活下去,咱們兩個總不能一起死,黃泉路上要是再見到你,我怕我能把孟婆湯給潑你臉上。”白濘只覺得眼皮越來越沉,在將要失去意識之前,她聽見外頭傳來的腳步聲。
“公主”
一聲熟悉的呼喊聲讓她止住了要起身自己跑開的衝動。
招娣帶着人趕到,“公主你受傷了”
她剛剛就被卓景的人壓着,如今好不容易趁亂跑出來,還發了信號召來暗衛,解決後頭追來的黑衣人。
“奴婢帶你回宮。”
耳旁傳來是打更聲,白濘扶着招娣的肩頭勉強站起來,“這旁邊是不是有更夫”
招娣不明白她怎麼突然這麼問,點頭說:“聽聲音應該近了。”
“身後的尾巴處理掉了嗎”
她轉頭,看着卓景開始斷斷續續的發出聲音,似是要醒過來。
“都處理掉了,國師的暗衛也馬上就要到了。”
白濘放心的點點頭,撥開招娣要拉着她回宮的手,說:“再等一等,我做件事情再回去。”
招娣急了。
“公主,有什麼比處理傷口更重要,快回宮吧,你看你流了這麼多血。”
白濘神情淡淡,語氣卻咬牙切齒。
“不行,必須得做。”她伸出兩隻沾滿血跡的手,蹲下來,掰過卓景的臉,輕笑聲叫人毛骨悚然,“不然我怕是以後都睡不好覺”
卓景耳邊是什麼東西掉在地上的聲音,似銅鑼神,又彷彿大鼓咚咚,艱難的睜開眼睛。
他看清楚面前那個滿臉驚恐整個人縮在牆面上的男人。
打更的東西掉在地上,看來是個更夫
卓景單手撐地半坐起來,脣角突然覺得癢癢的,他下意識的伸手一抹。
脣上都是血,抹開之後粘稠腥臭,叫他一愣。
誰在他脣上抹了血
不只是脣上,低下頭就能看見,衣服上到處都是斑斑血跡,一大片一大片,像是刻意抹上去的一樣。
他自己是沒受傷,這血又是誰的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他就已經聽見了那更夫用力到尖細的聲音響起來,彷彿見了鬼似的。
“救,救命啊,國師,國師喫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