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爲防盜章  是因爲他表現得不夠好嗎洛明軒在一片或真或假的喝彩聲中走下臺。這本該是他三年來最期待的一刻,讓掌門刮目相看、讓同門欣羨讚歎, 他再也不會是蜷縮在市井一角的小乞丐, 而將成爲真真正正的仙門中人。

    可是在遍尋不到那個人的身影的時候, 他才發現, 這樣的勝利很單薄, 單薄到撐不起他片刻的歡喜。

    試劍會後,洛明軒穿起嶄新的內門弟子服,住進了一間與柴房天差地別的屋子。可在光鮮的外表之下,他的內心卻是空虛大於滿足。一天兩天,已經幾乎十天過去, 那個人始終沒有出現。

    夜晚, 菱格軒窗被風吹得咯吱作響,有雨絲飄進來,灑在窗前案上, 屋內更顯清冷。

    這些天來,洛明軒一直沒有關窗,今夜也是一樣。他側躺着微微蜷縮在一角, 身上蓋着一層薄被, 放在枕邊的手攥成一個拳頭, 依稀有金色的光芒在他緊握的手心閃過。

    談衣躍進房內,打算看看這個總算得償所願的小朋友。其實他早就想來了, 可是沒想到“媚媚”很纏人, 他尋思着洛明軒在祕境出事前也什麼事, 又拿了試劍會冠軍, 過得只會比從前更好,於是就一天拖一天,直到今天才藉着打聽“函靈丹”跑了出來。

    冷冷的黑夜之中,淡淡梅花香彷彿鑽進了洛明軒的夢一樣。他感到那人的手在他臉上停了停,似乎是在確認他是否醒着。

    洛明軒儘量不讓自己的呼吸加快,假裝自己還在熟睡。

    談衣在洛明軒牀邊端詳了一會兒,心中嘖嘖讚歎。主角就是主角,穿着粗布短衣滿身泥水的時候讓人憐惜不忍,現在換了一身新衣,就如同一塊出世的無暇美玉,處處煥發出讓人不可忽視的光彩。

    談衣拿出已經掰成兩半的玉佩,給自己留一半,另一半放在了洛明軒手心。

    在原文中,洛明軒在祕境裏那麼容易失控,是因爲沒有明心抑魔的法寶在身邊。正巧,他身上就有一塊冰魄玉,也是用於抑制身上的魔氣,正好可以分他一半。魔氣不暴露,洛明軒今後的日子想必會好過許多,他也不用太操心了。

    洛明軒緊閉着雙眼,他不敢睜開眼睛,他忍耐着心中想要見到這人的渴望,他怕他一醒來,這個人就要離開了。他察覺到“他”在他手中放了一個觸感冰涼的東西,在接觸的那一刻,他感覺到自己身上的燥熱層層褪去,所有的焦躁不安難平都逐步平息。然後,那人還爲他輕輕拉上了有些下滑的被子。

    洛明軒的心漸漸沉靜下來,他就像被包裹在一片柔軟而溫暖的夢境之內,夢裏片片梅花似雪。

    然而,那人卻很快站了起來。美好的夢境驟然破碎,洛明軒馬上意識到那人是要離開了

    顧不得自己還“睡着”,洛明軒立馬睜開眼,繁複華麗的紅衣頓時映入眼簾,他往上看,正對上了一張黃金面具。

    那人見他醒了愣了愣,然後馬上就轉過身,從窗外跳了出去,洛明軒連忙追了上去。

    繞過後山弟子房,紅色的身影掠進一片竹林,洛明軒追得氣喘吁吁,卻始終沒有放棄,他絕對不會放棄。

    最後,那人似乎是被他追得沒轍了,停在一片瀑布前面,幽幽嘆了口氣。

    洛明軒卻很開心,他小心地往前走一步,發現那人並沒有抗拒,於是又往前走了好幾步。

    “停。”談衣此時很無奈,難得他想做好事不留名一次,上天卻不給他這個機會。

    “小孩子半夜不睡覺,將來是要長不高的。”

    洛明軒是第一次聽到他說話,只覺得這聲音比他千百次想過的還要更動聽。他的亮晶晶的,忽然叫了一聲,“師傅。”

    誰誰是師傅談衣差點原地打跌,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稱呼不能亂叫。”

    雖然被拒絕了,但洛明軒知道是自己太唐突,白嫩的臉頰上浮現兩團紅暈。他靜了靜,又充滿期待地說,“我可以看看你的臉嗎”

    談衣有點猶豫。洛明軒這種尷尬的身份,如果被別人知道他還和魔修有來往,事情可就不妙了。不如還是先走吧。

    洛明軒看他似乎有離開的意思,心中一急,脫口而出道,“我不在乎你長什麼樣”

    談衣果然停下了,洛明軒深吸一口氣,再接再厲,“無論你是男是女,無論你是美是醜,我都不在意。”

    談衣心中默然,雖然知道洛明軒是一片誠心,但他還是隱隱有種被無形羞辱了的感覺。“無論是美是醜”就算了,什麼叫“是男是女”他看上去那麼男女不分嗎他又不是媚媚

    如果說上句話談衣還可以忍,接下來這句,談衣就無論如何都忍不了了。洛明軒似乎是認定了戴面具的人必定有礙觀瞻,十分見不得人且自卑。他怕談衣不信他的一視同仁,又急急說道,“就算你灰容土貌、臉上生瘡、眼斜”

    “你夠了哦。”談衣再也聽不住了,微微側過頭,一手環胸,一手脫下面具,無奈地笑說,“用得着把我描述得那麼不堪嗎”

    風捲起落葉,輕紗般的月光灑在瀑布前的斷崖上。俊美的男子歪着頭看他,紅衣與黑髮隨風而起。他的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眉宇間神采飛揚,只是站在那裏,就已奪取了滿天月色的華光。

    一顆種子在心底破土而出,抽出細長的嫩芽。彷彿春天提前降臨,無數紛飛的亂紅從眼前掠過,帶起從未有過的勃勃生機。

    洛明軒方纔的話是隨口說的,雖然他的確不在意“他”的樣貌。可是現在,真的看到了那面具下的真顏,他又覺得,只有這樣的樣貌才配得上“他”,才應該是“他”。

    既然是送上門的好感,那麼不要白不要。談衣支着下巴,略一思忖,走上去拍拍洛明軒的肩,“師傅嘛,我是不做的。”

    洛明軒還沉浸在前所未有的心跳之中,聽到這句話,以爲談衣要和他劃清界限,失落與慌亂緊張頓時交錯在一起。他眼中的光芒散去,稚氣未退的俊臉上瀰漫起一股憂傷與無助,任是誰看到這樣一張臉,都無法再狠下心來。

    談衣咳嗽了一聲,補充道,“不過,教你點別的還是可以的。”

    洛明軒黯然的臉上這才重新綻放出鮮活的笑容。

    就在談衣絞盡腦汁地想怎麼應付洛明軒的時候,前方林子微動,走出了一個藍衣少年。

    少年揹負長劍,一身藍衣翩翩,身姿凜凜如勁松。他看到斷崖上的兩人,微微一愣。

    明明很害怕,可是想到了弟弟,談衣卻像是忽然得到了巨大的勇氣一樣,慢慢地身體也不再抖了,甚至還用眼神開始催促謝承言。

    真是偉大的兄弟真情。謝承言用手撫住眼睛,低頭無聲地笑了笑,沒人看見他笑容裏深深的惡意。再擡頭時,他已經重新換上溫文爾雅的外衣,“上次是我衝動了,錢我當然會給。”

    謝承言溫柔地摸了摸談衣的頭髮,直到把它揉成一團雜草,“你這個孩子,再怎麼說,我也是你們的哥哥,就算管家那邊我不好說他什麼,我自己私底下給你們不就行了。”

    看談衣還是滿臉不信任,謝承言取出早就準備好的信封,敲了下談衣的頭,然後在他茫然的目光中把信封塞到他懷裏,“這個就當這個月哥哥給你們的零花錢。不過你們還小,我不能一次給太多,不然把你們帶壞了,阿姨在天上可就不會原諒我了。”

    談衣睜大了眼睛看着懷裏厚厚的信封,還十分不敢相信。謹慎起見,他轉過身打開信封,裏面果然是紅豔豔的鈔票,足以抵上他三四個月的工資了。

    “你”談衣咬着嘴脣,他從來沒想過謝承言竟然會什麼也不做就主動把錢給他,這讓他有些不敢相信。可事實就在眼前,他不得不信,謝承言的的確確就是這麼做了。

    但是,他難道真的完全不怪他嗎談衣永遠都沒辦法忘記七年前的那個晚上,樓梯下那個少年那麼震驚又受傷的表情,手上的信封一下子就變得滾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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