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司茶皇后 >50.第50章 往事(5)
    大雨已經變成了小雨,電閃雷鳴也停了下來。

    瘋女人們突然都不嚎叫了,四下裏一片可怕的寂靜。

    鍾唯唯往角落裏縮了縮,俗話說得好,月黑風高殺人夜,其實雨夜殺人也很不錯,如果有人要取她性命,這時候是最容易的了。

    門外突然傳來一聲輕響,鍾唯唯害怕地抱住一根鬆脫的桌子腿,恨不得自己是隻小老鼠,能鑽進鼠洞飛快跑不見。

    但是桌子腿上堆積了太多的灰塵,她一不注意,忍不住大大地打了個噴嚏,懊惱得想撞牆。

    “嗤”有人輕笑了一聲。

    鍾唯唯緊緊捂住嘴,驚恐地睜大了眼睛,一點聲都不敢出。

    “這會兒知道害怕了你這個惡毒的壞女人,快出來讓我看看你的醜樣”

    一點燈光亮起,門被人打開,李安仁站在門口,用手捂着口鼻,嫌棄地往裏張望。

    鍾唯唯看見是他,立刻將緊緊抱在懷裏的桌子腿藏到身後,順着腿悄悄扔到地上。

    再裝模作樣地撣一撣衣袖,昂首挺胸:“你來幹嘛賜毒酒的”

    李安仁獰笑:“難得你如此聰明,猜對了”

    手一揮,跟在後面的小宦官送上一碗黑黢黢的湯藥。

    “鍾彤史,你剛纔挺漢子的,這會兒也自己喝了吧千萬別磨磨唧唧、哭哭啼啼的,非得逼着我灌。”

    “拿來我要是怕了就不姓鍾”

    鍾唯唯氣壯河山,將手一伸,視死如歸,看上去十分的寧死不屈。

    李安仁微微皺眉:“你還真有氣性。”

    想想就替皇帝陛下憋屈,遇着這麼個死都不怕的主,還能怎麼着

    小宦官將湯藥奉上,鍾唯唯擡起,放到脣邊又放下:“裏面放了些什麼”

    李安仁有心要嚇一嚇她:“鉤吻、鶴頂紅、牽機都有了。你命好,就算是毒藥也比別人來得要金貴些,其他人一包砒霜就夠了,你這碗藥得值千金。”

    說完了就饒有興致地打量着鍾唯唯,嚇得痛哭求饒吧,他好立刻向皇帝陛下稟告,順便立下一功。

    鍾唯唯慢吞吞地道:“居然這麼想讓我死不喝好像挺浪費的。”

    “是啊,是啊,趕緊喝了吧,涼了就不好啦。”

    李安仁越玩越上癮,小樣兒,讓你平時和我橫,非得嚇死你不可。

    “不過,喝了更浪費。”鍾唯唯擡手就把一碗藥潑到地上去了。

    把碗塞到小宦官手裏,拍一拍手,“去告訴陛下,像我這樣通曉古今、勤奮又正直的茶道天才,毒死了很浪費。爲了不讓陛下背上毒殺同門的罵名,我不敢死。”

    李安仁傻眼了,還能這樣玩

    剛纔看她和皇帝陛下鬥雞似的互吼互罵,要死要活的,還以爲她真的寧死不屈呢。

    這纔剛關到兆祥宮,送上一碗預防風寒的假毒藥,她就能立刻化身厚臉皮。

    他怒吼一聲:“鍾唯唯,你還要臉不要臉你的氣節呢”

    鍾唯唯側耳:“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他不和她玩了

    李安仁氣呼呼地往外撤:“活該

    你病死再嚇死,你就一個人關在裏面玩個夠吧”

    門再次被關上,鍾唯唯靠在牆上長舒一口氣。

    她和重華吵架怒罵時,她是真的不怕死。

    到了現在冷靜下來,仔細回想重華的反應,她覺得他大概真的沒有找大師兄的麻煩,不然他不會當着她的面賭氣,讓趙宏圖安排十三衛即刻前往蒼山。

    李安仁說那是毒藥時,她不是不難過,但是轉念一想,他若真要她死,就不會搶在韋太后進門之前強行把她送走。

    重華還是那個脾氣很糟糕,心卻狠不到底的二師兄。

    他不想要她死,卻難保別人不想要她死,所以那碗藥,她無論如何都不能喝。

    這冷宮,她遲早都能出去,就是怕重華生氣起來,鑽了牛角尖,非得拿大師兄出氣。

    鍾唯唯一旦想通,立刻就不爲難自己了。

    飛快跳起來,使勁拍打着門,高喊:“我要見陛下,我要見陛下,我錯啦請陛下千萬不要賭氣啊”

    李安仁氣呼呼地回了昭仁宮,找到趙宏圖:“沒見過這樣不要臉的瘋女人”

    如此這般地把經過說了一遍,義憤填膺:“她怎麼有臉還在那兒拍着門喊,我要見陛下,我要見陛下,我錯啦依我看,暫且不必稟告陛下,先關她幾天幾夜,知道好歹再說。”

    預防風寒的藥變成了毒藥趙宏圖陰沉了臉,猛地搧了他一巴掌:“你和她說那是毒藥”

    李安仁被趙宏圖這一巴掌打得偏過頭去,臉上火辣辣的疼,再看趙宏圖陰沉可怕的臉,委屈又難過:

    “我就是不忿她那樣對待陛下,當年見異思遷、攀高枝、背叛陛下也就算了,現在還這樣不知好歹,爲了那麼個人這樣傷陛下的心嚇嚇她怎麼了又不是真的要毒死她。”

    趙宏圖再搧他一巴掌:“你攤上大事兒了那些人爲什麼千方百計挑唆陛下和鍾彤史,因爲他們害怕鍾彤史幫陛下的忙,損害他們的利益

    你倒好,不說不幫着解開誤會,反而幫着那些人往陛下身上潑髒水你是嫌鍾彤史對陛下的誤會還不深嗎趕緊跟我去向陛下請罪,興許還能活命。”

    李安仁這才知道怕,哭哭啼啼地跟在趙宏圖身後去找重華。

    自韋太后走後,重華就再沒睡下,拿了一堆奏摺坐在燈下看,卻怎麼也看不進去。

    聽見二人進去才假裝低頭翻頁,冷淡地道:“什麼事”

    李安仁先就用力搧了自己幾個嘴巴,哭着把經過說了。

    重華聽到鍾唯唯立刻就把那碗“毒藥”接過去,眼神不由微黯。

    再聽到她把藥倒掉,理直氣壯地說自己是人才,毒死了可惜,怕給他落下罵名不敢死時,眉腳忍不住抽了抽。

    這個女人,還是這樣的作風。

    當年,師父外出歸來,帶回了她和鍾袤,當衆宣佈收她爲義女,收鍾袤爲義子。

    姐弟倆已經流浪了很久,都是又黃又瘦,皮包骨頭,鍾袤年紀小,身體病弱,怯生生的躲在鍾唯唯身後,看上去讓人可憐又心疼。

    鍾唯唯卻不同,一雙眼睛笑得和月牙兒似的,慣會插科打諢,臉皮極厚

    兇起來時能和人拼命,真遇到惹不起的人,立刻又能眼淚汪汪裝可憐,小鹿一樣澄澈的眼睛盯着人看能把人逼瘋,覺得自己就是個十惡不赦、欺凌弱小的大混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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