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司茶皇后 >164.第164章 爲君請戰(4)
    鍾唯唯坐下來就變了一個人。

    從刻薄挑釁的女官,變成了名家水墨畫中的仕女。

    從容不迫,舉止優雅,一舉一動賞心悅目,極有韻律美感。

    她鬢髮如鴉,膚如木蘭,稀疏的長睫垂下來,宛若蓮花的蕊。

    她本身就是一幅名畫,讓人很容易就沉迷其中。

    醒來就只想把這幅名畫佔爲己有,欣賞,不容他人染指。

    梵周使者看得入迷,下腹處一股熱流涌起,讓他心神盪漾,幾乎忘了自己正在做什麼。

    有人用力推了他一下。

    一個年輕的宦官噘着嘴,仇視地瞪他:

    “若是沙漏中的沙子泄完,尊使還沒有把茶湯分好,那就等着叫姑奶奶吧。”

    梵周使者看向高坐上首的酈國君主。

    重華面無表情地注視着他,眼珠子比冰刀還要寒冷幾分。

    若是目光可以爲刀,他已被凌遲了若干刀。

    梵周使者絲毫不懼,氣定神閒地伸手。

    隨從送上茶餅,茶餅的香氣傳到鍾唯唯的鼻腔裏。

    她擡起頭,驚訝地看向梵周使者這是梅詢所製茶餅的味道。

    之前,重華曾經拿過一餅梅詢茶給鍾唯唯品評比較。

    而她手裏的龍鳳茶,品質並不能趕上梅詢所制的茶。

    光論茶品來說,她就已經輸了一着。

    所以,重華的擔憂是有道理的。

    他早就知道對方使用的是梅詢的茶,卻不能把他私藏的梅詢茶拿出來給她用。

    因爲她代表的是酈國,只能用酈國的茶。

    他怕她不知天高地厚,誇下海口,落入別人設下的圈套,真的被帶走。

    畢竟當着這滿朝文武的面,周邊國家的使者,出爾反爾是身爲君王者的大忌。

    所以即便是萬般不捨,大概也只能眼睜睜看着她離開。

    因此他纔會搶着告誡她,只管開大賭注,有他兜着。

    鍾唯唯朝重華笑了笑,只是茶好算什麼

    高手鬥茶,拼茶品,拼水質,拼火候,還拼技藝。

    這個梵周使者技術雖高,卻未必能勝梅詢。

    若是她連這樣的人都勝不了,那她還怎麼代表酈國出戰,挑戰梅詢

    重華看到鍾唯唯的笑容,心裏突然就踏實了。

    鍾唯唯是一個非常靠譜的人,她的自信並不盲目,他信她。

    他回了鍾唯唯一個淺淡卻很歡喜的笑容,她都是爲了他。

    她稱呼他爲“我家陛下”,不顧安危站出來挑戰,從賭約到說話,全都是爲了他。

    他的心雀躍起來,顧不得四周有那麼多眼睛盯着他。

    他肆無忌憚地盯着鍾唯唯,恨不得把她鑲進他的眼珠子裏去。

    一舉一動,一挑眉一眨眼,都不放過。

    韋柔的指甲緊緊掐入掌心裏去,她卻不覺得疼。

    她緊張地盯着鍾唯唯和那位梵周使者,就怕鍾唯唯會贏。

    但是鍾唯唯始終都很平靜。

    龍鳳茶研磨篩取完畢之後,小棠把白釉風爐的炭火也弄好了。

    珍藏在陶罐裏的梅花雪水啓了封,被注入到水瓶之中。

    接下來,鍾唯唯就要靠着掌握水的火候和精妙的手法

    戰勝梵周使者。

    韋太后的眼皮微不可見地跳了一下。

    因爲她看到重華回頭看了她一眼,眼神意味深長,像是知道了什麼。

    她定定神,努力讓自己的姿態顯得更加莊嚴些。

    他不可能知道,她安排得如此細密周到,沒人會知道。

    興許是他起了疑心,詐她也不一定。

    鍾唯唯用的水是梅花上的雪水,梵周使者用的是山泉水。

    論起來,鍾唯唯用的水更勝一籌。

    但是這還不算,水分老嫩,若是水煮得火候不夠,點出來的茶沫上浮。

    若是水煮得太老,茶沫就會下沉。

    爲了方便掌握火候,普通人煮水時用的是敞口的鍋。

    根據水裏冒出的氣泡判定水的老嫩程度,魚眼氣泡是一沸,連珠氣泡是二沸,泡沫飛濺是三沸。

    火候一目瞭然,各取所需。

    輪到鬥茶會上高手對決,這種好事就沒了。

    用的都是帶蓋子的長嘴茶瓶,以便點茶分茶。

    這就要求鬥茶的人練就一副好耳力,聽聲辨水,全憑經驗和本事,抓住火候最合適的水。

    這叫候湯,候湯最難。

    鍾唯唯和梵周使者都是守着自己的水瓶,全神貫注地側耳傾聽,唯恐抓不住最恰當的那一刻。

    整個大殿鴉雀無聲,衆人就連呼吸都放輕了,就生恐會影響到他們。

    對於大多數人來說,他們巴不得影響梵周使者,但是怕吵到鍾唯唯;

    對於少部分心懷鬼胎的人來說,則是巴不得吵到鍾唯唯,卻又害怕吵到梵周使者。

    於是彼此投鼠忌器,全都不敢動彈。

    鍾唯唯用的炭是精挑細選出來的木炭,小棠燒火的本領數一數二。

    她的水最先煮好,她閒適地坐在那裏,側着耳細聽。

    突然,她動了。

    手腳利索地提起茶瓶,先燙茶盞,再調茶膏。

    一手持瓶注水,一手持筅。

    手輕筅重,須臾,乳霧洶涌,湯花浮出盞面,圍繞茶盞凝而不動。

    如同疏星淡月,潔白如雪。

    鍾唯唯放下茶瓶,端然而坐,回頭看向梵周使者。

    恰逢梵周使者也剛好點完茶,擡頭看向她,二人目光相接處,火花四濺。

    其他幾個國家的使者就是見證和裁判,見狀立刻起身,圍繞在二人的茶盞前細細點評,竊竊私語。

    他們都是年年參加鬥茶大會的人,見慣了高手和大場面,自有一段評判的標準。

    韋柔焦慮地伸長脖子往前看,生怕會出現意料之外的變故。

    韋太后惡狠狠瞪了她一眼,她趕緊坐好,垂下眼假裝鎮定。

    呂純倒是毫不掩飾自己的好奇,出聲道:“不知誰會輸,誰會贏”

    忽聽重華淡淡地道:“賢妃覺得誰會輸,誰會贏”

    呂純笑起來,嬌媚地道:“當然是咱們贏。”

    她把“咱們”這個詞咬在牙間,長長地拖過去,自有一段嬌嗲在裏面。

    聽得韋柔眉毛一挑,惡毒地朝她看來。

    呂純挑釁地朝韋柔一笑。

    韋柔瞪了她片刻,冷冷一笑,用脣形無聲地道:“你就裝吧”

    今天的事是呂氏、韋氏聯手算計很久的事,鍾唯唯用的水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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