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着這種轉變,韓澈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生氣,這一種親近,實在是和他所想要的差的太遠了啊
不過聊勝於無,韓澈覺得,自己就像是個飲鴆止渴的笨蛋,即使是痛的要死,卻還是無比貪戀真真所給與的片刻溫情。
真真這丫頭,身材已經夠苗條的了,可每天卻吵着要瘦身,說是要爲了美美的當一回新娘,希望自己穿着婚紗的樣子,是天底下最美的。
聶綿卿捏着她那一兩贅肉也沒有的細腰,僵硬着臉問:“請問韓大小姐,你的贅肉在哪裏呢”
“嘻嘻我偷着胖的。”
她閉着一隻眼,調皮的把一隻手指點在脣邊,笑的像只偷腥的小貓。
當時韓澈就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移開一點報紙,從側面去窺探她壞壞的樣子,薄脣抿成微彎的弧度,溫暖卻憂傷。
爲了實行“瘦身”計劃,真真這一陣每天都起得很早,正兒八經的換上運動服,火紅的顏色,正是她最喜愛的。
往往韓澈從房間裏出來,經過健身房門口,她就已經在裏面揮汗如雨了。
等到韓澈用完早餐,這丫頭通常會在脖頸間挎着一條毛巾,擦着一頭的汗水,氣息不穩的從二樓一路蹦跳着下來。
二話不說,大叫着要喫早飯。聶綿卿心疼女兒,準備的飯菜通常都比較豐盛。
於是,每每這個時候,韓澈就會想,這丫頭喫下去的這些東西所含的卡路里和她一大早運動所消耗的,究竟哪一個比較多呢
這答案有些讓人咂舌。
不過韓澈從來不會打擊真真,而且在他看來,真真的體質太弱,看上去弱不禁風的,鍛鍊鍛鍊也沒有什麼壞處,至於能不能“瘦身”傻瓜才計較這些
“你慢慢喫,叔叔去公司了,我下午有個會議大概下午四點半鐘左右就比較空閒,到時候我讓小四接你來公司”
韓澈擡起左腕看看腕錶,上午要去下面的工廠還有幾個工地實地勘察,下午再趕回來開會,現在這個時間,已經有些倉促。
“我去公司,我爲什麼去公司”
真真捧着豆漿的手猛的一頓,剛纔運動的過於強勁,以至於睫毛上都沾着汗水,密密的結在捲翹的弧度上,像一層單薄的蟬翼。
韓澈別過臉去,臉頰發熱,耳垂那裏已呈明顯的紅色。
“咳是給你準備的嫁妝,手續並不複雜,只要你過去籤個字就行。我時間來不及了,下午見面再說。”
小四已經候在玄關處,韓澈朝他微微頷首,舉步朝外走。
“叔叔,等等。”
真真猛的從後面出聲叫住了韓澈,韓澈只當她還有什麼問題,雖然時間已經來不及了,卻還是耐着性子停下腳步等她。
真真在他面前停下,她身上的汗水還未乾,陣陣體香從她的衣領間竄出,直往韓澈鼻子裏鑽。
一陣燥熱,攪得韓澈呼吸有些困難,正要擡手去松領帶,卻沒料到真真兩手擡起正是握在了他的領帶上。
她垂着眼瞼,睫毛形成一層迷濛的簾幕,遮擋着她的眼神,一併連她的心意也都看不見猜不透。
“領帶歪了歪的有些明顯好了。”
纖細的手指在他的領帶上理了理,那綿綢柔軟的布料,在手指間穿梭,有股深切的悲痛涌上心頭。
多少年前,她就是像現在這樣站在他面前,他低着頭如同這般看着她。
他的手握着她的手,手把手的教她:“應該這麼系,從這裏穿進去再從這裏拉出來這邊要像這樣看懂了嗎看懂了,以後我的領帶都要你係啊”
她很用心的學了,起初系的總是不夠好
他總是一邊陰着張臉罵她小笨蛋,一邊卻又頂着她系的那個奇難看的領帶結去公司
韓澈低下頭,看着那個標準的整齊又漂亮的領帶結,心頭百感交集,五味雜陳。當初教她的時候,就想着要這樣一輩子由她打領帶,那意思不知道小丫頭明白不他想就那麼被她牢牢繫着,一輩子
“好,那,叔叔走了。”
韓澈迅速的轉身舉步往外走,強烈的哽咽感堵在喉頭,堵住了周身的神經細胞似的,全都麻木了。
腳步聲“噔噔”的往門外延伸,真真看着韓澈高大挺拔的背影,產生了種錯覺,似乎他就要這樣離開,永遠不再回來。
“叔叔”
不受控制的,真真再次呼喊出聲。
“嗯”
韓澈站在玄關處,清晨的光束籠罩在他身上,他整個人都陷在金色的光圈裏,明明就在咫尺之外的距離,真真卻覺得兩人隔得那麼遠、那麼遠。
“什麼事”
他嘴角的笑永遠是淡淡的,看不出悲喜,但那一刻,真真覺得他是那麼悲傷。
“沒事只是想告訴你,叔叔,你真帥,你是我見過最英俊的男人還有,你今天選的這套西服,很適合你,非常非常的襯你”
真真扯開大大的笑容,不想讓他看出一點破綻。
“呵呵我知道,這話你早就說過了。那我走了。”韓澈淺笑着轉過身去,薄脣囁嚅着。
就差那麼一點點,他就要問出口,她說他是她見過最英俊的男人,他很想問一問她,如果他不是她的叔叔,她會不會選自己
天知道,他有多想知道這個答案。
可他還是忍住了,真的這麼問的話,會嚇着她吧現在的真真,比以往還要單純,問她這種驚世駭俗的問題,豈不是就在嚇她
“嗯。”
真真點點頭,看着韓澈走出玄關,小四在他面前爲打開鐵門。
鐵門關上時,帶動着門上的銅質風鈴發出叮呤噹啷的響聲,悠遠寂靜,彷彿從遙遠的記憶深處傳來。
真真往前追了兩步,驀地停住了,看着那輛銀色勞斯萊斯從庭院裏揚長而過,蓄積在眼眶裏的淚水轟然滑下,蜿蜒成道道痕跡。
“韓澈,對不起,我騙了你,我是爲了你好,爲了我們好。”
嘴裏含糊不清說着,聽到餐廳裏陣陣腳步聲,真真慌忙擦乾了眼淚,突突的跑上二樓,把自己關進房間裏,反鎖上房門,人沒站穩,沿着門板跌落在地上。
那天下午,小四按照韓澈所說的時間來接真真去了天墨。
韓澈給真真準備的嫁妝,是讓真真瞠目的豐厚。那一排的文件,包含各種股權轉讓證明,十幾處房產的產權證明,以及天墨名下多處實業也都歸到了她的名下。
面對着這些,真真腦子有些發懵。這些都給了她
很多年前,韓澈曾問過她:“真真,你知道我是誰的嗎”
當時,她說:“我的。”
然後,韓澈說:“所以,我的東西都是你的。”
真真遏止不住想要流淚,爲了自己的怯懦而流淚
她究竟有什麼了不起的,值得這個男人爲了她做到這一步她幼稚、自私、倔強,除了年輕,在韓澈面前,還有什麼是優勢
就連最後這一點,也都會隨着年歲的久遠而變得沒有說服力。
在愛情面前,她輸給了韓澈,她沒有他的膽量,說好了要愛,就一直義無反顧的愛下去,她就是個出爾反爾的小人,膽小怕事的逃兵
韓澈,對不起,真的,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