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句話說,現在的真真不再是以前的真真,陌生而疏離。
她在月光下夢遊的那個晚上,印在他的腦子裏揮之不去,腦子裏最可怕的想法呼之欲出真真病了,被他逼瘋了
他把那天晚上的事深藏在心底,不敢在真真面前透露出一星半點。
韓澈呆在家裏的時間更長了,希望能有更多的時間來陪着真真,希望通過行爲讓真真知道,他是在疼她,不是在逼她。
理想總是美好的,現實卻往往是殘酷的。
在目睹了真真數次夢遊之後,韓澈覺得自己也要瘋了。他最喜歡說的話,莫過於這a市沒有我韓澈辦不到的事
可是,現在誰來告訴他,他該把他的寶貝怎麼辦
韓澈偷偷去了邊緣的診所,說是偷偷的,那是因爲,就連李欣陽、小四都不知道他去了那個地方。
他事先沒有預約,掛了號排隊規規矩矩的和其他病患一起等着。
這並不符合他一項專橫的性子,當然也不能理解爲韓大總裁轉性了。事實上,他只是害怕,好像個得了絕症的患者,在沒有拿到診斷書之前,總還是抱有一線希望的,所以會刻意拖着,以爲醫生不說,那疾病便不存在。
韓澈手裏捏着號頭,端坐在長沙發上。他的個子雖高,但體型並不龐大,奈何氣勢太過冷硬逼人,他往那裏一坐,和其他人就好像是磁鐵的同極相觸了般,衆人都隔得他遠遠的。
韓澈並不在意,心思不在這方面,偷眼觀察着來診所的病患,人們大多從外表上看不出來有什麼異常。
這並沒有使他的心情好一些,他想到真真,看起來也是很好的,溫順、乖巧、伶俐,在樂樂面前尤其是個相當稱職的母親
可是
韓澈把臉埋進掌心,使勁揉搓了兩把,扯扯嘴脣,滿嘴的苦澀。
心理治療耗費時間較長,等到排到韓澈時,已經很晚了。護士過來喊他的號,引着她進了診室。
關上門時,聽到護士對邊緣說:“邊醫生,這是最後一位諮詢者了。”
邊緣正對着電腦輸着上一位患者的資料,朝着護士輕輕點了點頭,而後一擡右手看也沒看韓澈,手裏的筆往下一壓說:“坐坐,隨意點,想喝什麼讓我們的漂亮護士給您倒”
韓澈突然變得很緊張,連正常的交流都無法完成。
邊緣敲下回車鍵,給資料做了保存,見韓澈沒回答,疑惑着擡頭一看,笑了:“喲,是韓總啊怎麼着,今天光臨我這小診所,是有什麼吩咐嗎”
難得的,韓澈笑的有些靦腆,對邊緣訴說的過程也很謙遜,絮絮叨叨的樣子,像個七八十歲的老婆婆,終日裏無事可做,只把和人說話當做唯一的樂趣。
邊緣聽的仔細,不時的應答着,並不插話。
“完了”
聽完韓澈的話,邊緣已經心中有數了。
韓澈緊張的看着邊緣,端起茶几上護士泡的咖啡,咖啡里加了奶精和糖,太甜了,並不合他的口味,他只看了一眼就想撂下,可想了想還是喝了,溫熱的東西進了胃裏,多少能給他點力量。
邊緣手裏握着筆一下一下有節奏的在桌面的文件夾上敲擊着,思考着該從哪一個點開始說起。
“韓總,你還記得真真失憶的事嗎”
“記得”
當然記得,這種事情,怎麼可能會忘記。
“那個時候,我就發現了,她的腦子被人動過”
韓澈記得是有這麼回事,但後來發生了一系列的事,真真的治療就停滯了。再後來,真真的記憶恢復了,他就也再沒把治療當一回事。
邊緣在韓澈對面的沙發上坐下,緊身的彈力牛仔褲包住筆直纖細的雙腿,她隨意的擡起腿支在面前的腿凳上,把筆在手裏轉的像只螺旋槳。
“問題就出在這裏了”
韓澈屏住呼吸,內裏已心驚肉跳。
邊緣忽而停住,把筆指向太陽穴嚴正說到:“她腦子受過外傷,可能導致短暫的失憶,但是,她失憶卻是因爲被人催眠了”
“催眠”
韓澈不解,重複了一遍。
邊緣覺得按照純理論解釋,這韓大總裁恐怕聽不懂,試着說的淺顯些:“這麼說吧
,她的腦子被人刻意洗過了,該記住什麼,不該記住什麼,都受人操控。”
靠韓澈雙拳緊握互相一擊,這算什麼玩意兒只聽罵人的說“你t洗腦了吧”,哪裏承想還真有這麼回事
邊緣看出韓澈疑惑,補充到:“這個呢,並沒有形成正經學科,只是某些心理學狂熱份子有過這方面的設想和研究,技術並不成熟,至今世界上也並沒有關於這方面的成功案例”
“什麼”
聽話聽音,到了這裏,韓澈聽出了事態的嚴重,並不成熟的技術竟然還用在了真真身上
邊緣擡手壓向韓澈,示意他冷靜聽她說完:“這個技術,會不會對於患者的心裏造成負面影響都很難說但照目前真真的情況看來,恐怕副作用已經出現了”
韓澈騰的從沙發上站起來,陰影壓向邊緣,年輕的心理醫生無所謂的聳聳肩說:“我現在只能恭喜您,韓總,您這位診斷:抑鬱症,伴隨精神分裂前期症狀。”
“”
韓澈腳下步子一軟,往後退了一步,剛好撞上沙發的邊沿,整個人便又往沙發上一倒,完全是摔了進去。
這類病患,邊緣見得多了,她同情,但並不能每位都做到悉心安慰,她所能做的,只是儘量提供最適合他們的治療方案,使其早日康復。
她坐回辦公桌前,在處方上嘩嘩的寫着,蓋上處方章,看了眼還處於靈魂出竅狀態的韓澈,嘆了口氣,走出辦公室去替他取藥。
韓澈從邊緣的診所出來,懷裏揣着給真真的藥,想着邊緣的話。她說她只是根據他所描述的情況開了點藥,想要治好真真,還是需要帶真真自己來接受治療纔行,她的病情還牽扯到多年前的催眠術,更是馬虎不得。
把真真帶來,讓她接受治療
韓澈苦笑都擠不出來,這天下還有比他的真真更悲慘的女孩嗎怎麼這噩運就跟影子一樣,糾纏着她就不放了呢
他要怎麼開口,告訴她,她的腎病纔剛好,精神又出了問題
邊緣說,以真真的性子,即使有強大的外界壓力,應當也是能調適過來的,她的精神之所以變得這麼脆弱,大部分要“歸功於”那一場“冒險的”催眠術。
韓澈想到一個人,那個讓真真的精神、心理變得如此脆弱的人
他衝動的想要給小四掛電話,不管付出多大代價,不管梁駿馳現在身在何處,他只想把他給揪出來打得他腦漿迸裂
電話接通的那一剎那,韓澈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那個人再窮兇惡極、罪該萬死,也是真真珍視的人是他過命的兄弟如今,更成了真真真正的叔叔
他一言不發的把電話給掛斷了,撥通了真真的號碼。
電話很快被接起,說話的是樂樂。
“爸爸,你什麼時候回來媽媽今天有做手撕雞,爸爸再不回來,樂樂就一個人吃了”
聽着兒子充滿童稚的聲音,韓澈緊鎖的眉頭不知不覺舒展開了,笑到:“哈哈好,爸爸馬上就回來了,不許偷喫”
回到家裏,樂樂正圍着真真要喫的。
當着樂樂的面,真真對他並不顯得多冷淡,至少臉色是不會擺的,這也就是邊緣說的,真真再給自己壓力。
韓澈心裏發酸,走上前去撈起兒子拋得老高,唬到:“偷喫沒有”
樂樂完全不理他,衝着真真直叫:“媽媽,開飯了、開飯了”
真真答應着,同陳嫂一起擺飯、上菜、盛飯,韓澈和樂樂兩人端着空碗,眼巴巴的看着她,好像等待餵食的小狗。
送一口手撕雞把嘴塞得滿滿的,韓澈覺得十分滿足,胃裏滿了,痛苦似乎也被擠走了幾分。
那天晚上,韓澈照舊給真真熱牛奶,他掏出邊緣開的藥,放了半顆在裏面,怕真真嚐出味道來,加了一勺蜂蜜。
真真喝的時候破天荒的同他說話了,她說:“今天的牛奶好像很好喝,甜絲絲的。”
真真喜歡甜食,韓澈心裏一陣快樂,忙說:“有新送來的蜂蜜,你喜歡,以後每次都加一點。”
真真卻沒再理他,轉身鑽進被窩睡覺了。
韓澈沒摟着她,邊緣說,過分的親近,恐怕也是真真的壓力源之一,他不敢再輕舉妄動。夜深了,真真的呼吸變得平穩,韓澈纔敢上牀攬她入懷。
她的呼吸很平穩,看來那藥是有用的,這麼多天來,就數今晚,睡得最是香甜。
他吻在她的嘴角,無聲說:真真,別害怕,不走了,我們哪裏都不去,永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