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清哥,你咋來了,剛好俺飯也快熟了,就在這喫。”
程河清說:“你先別忙活,俺有事跟你說。”
珍兒連忙將柴火從竈裏取出來。
“河清哥,說吧,啥事兒”
她大着肚子,行動不便,差點摔倒,程河清連忙扶住她,讓她坐下。
感受着程河清溼熱的手掌,珍兒突然覺得心跳得有些快,臉也有些熱。
程河清說:“俺今天過來,是有件大喜事兒要告訴你。”
珍兒說:“啥喜事兒”
程河清猶豫了下,還是開口了:“俺看你娃也快生了,你大着肚子做什麼事情也不方便,俺想着,給你說個媒。”
珍兒沒想到程河清居然是來說這件事,頓時嚇住了。
寡婦再嫁,可是要招人嫌棄的。
這規矩在大山裏傳了千百年,那是祖宗定下來的。
栓子纔剛死不久。
她要是嫁了,還不得被人說的狗血淋頭。
她猶豫了。
不敢回程河清的話。
她想,咋能不想。
自己一個人,挺着個大肚子。
餵豬餵雞,洗衣做飯。
啥事兒都得自己來。
她不怕累,可她心疼肚子裏的孩子。
孩子時栓子留下來的香火。
孩子要是丟了,栓子的香火也就斷了。
可她又不敢。
她害怕,怕村裏的流言蜚語。
她怕走在村裏,被人指指點點,擡不起頭來。
過了會,珍兒開口了。
珍兒說;“俺..”
話還沒說完,就被程河清打斷了。
程河清看出了她的心思。
程河清說:“你怕啥,嫁人天經地義,栓子在下面,肯定也不忍心你下半輩子就這麼一個人生活,你真就願意一個人過下半輩子”
珍兒也心動了,她當然不願意。
這村裏寡婦也多,珍兒可不想跟她們一樣過那種日子。
她才二十多歲,就這樣守一輩子的活寡,她也不甘心。
可是
珍兒無奈的搖了搖頭。
“河清哥,事情哪有那麼容易。”
這大山裏思想陳舊,是個男人都想娶個清白的大姑娘,珍兒年輕時別人爭着搶着要,可是現在說白了就是殘花敗柳。
娶了她,還不得被唾沫星子淹死。
程河清一聽,擺了擺手。
程河清說:“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大山裏這規矩,已經害了女人們上百上千年,現在是新時代,俺們不能再守着這些規矩了。”
程河清又說:“這可是你一輩子的大事兒,你可得考慮好。在城裏頭再嫁的人多了去了,就算不爲了你,爲了栓子的娃以後能有人照應,你也得好好尋思尋思。”
珍兒說:“就算俺願意,可現在俺這個樣子,還懷着娃,誰願意守着一個拖油瓶過日子。”
程河清說:“要是有人要呢”
珍兒說:“那..俺..”
程河清見珍兒好像動心了,忙就一口氣說出來。
程河清說:“你還記得縋子不”
“嗯。”
珍兒點點頭。
她記得,咋能不記得。
早幾年,珍兒還沒嫁人。
還是黃花大閨女。
追她的不少。
縋子也是其中一個。
她記得,縋子花了不少心思。
能看的出來,男人確實喜歡她。
喜歡的打緊。
珍兒也心動了。
差點就答應。
縋子踏實,勤快,能幹。
她願意跟着他。
可這事兒被珍兒孃家人看了出來。
他們不願意。
縋子家裏窮,人長的也不好。
他們不想讓女兒受委屈。
他們找了人,保了媒,把珍兒嫁給栓子,換了兩頭老母豬。
就這樣,珍兒成了栓子的女人。
程河清說:“俺剛纔找過他了,他還沒娶親,你要是願意,他就願意跟你過日子。”
珍兒一聽,臉上帶着興奮。
轉眼又成了失望。
珍兒說:“俺知道他是個好人,可俺這樣,要嫁過去,那不耽誤他了,再說,他要是娶個寡婦,還不被旁人笑死。”
程河清搖頭:“這事兒是你們兩個人的事兒,成了親,也是你們兩口子的事兒,誰能管誰管的了現在,路也快修好了,大不了,等娃兒出生了,你們倆躲城裏去
,久了,也就沒人說了。”
珍兒咬了咬牙,說:“成,河清哥,俺嫁縋子是好人,俺相信,栓子不會怪我。”
珍兒臉頰紅得充血。
程河清又去了趟槌子家,槌子在門口急得來回踱步,看到他過來,連忙迎上去。
“河清哥,咋樣”
程河清說:“成了,你琢磨着定個好日子,珍兒俺可是當做親妹妹對待的,你可不許欺負她。”
槌子嘿嘿笑出聲。
“河清哥,你放心,俺可捨不得。”
婚事兒算是定下了,程河清回到家,河清娘又拽着他問了一通。
程河清說:“娘,俺辦事兒你你放心,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情,珍兒沒有孃家人,俺們就是她的孃家人,可不能讓珍兒受了委屈。”
河清娘笑道:“看把你能的,不過這事兒成了,俺也就放心了,珍兒那丫頭一個人肯定忙不過來,俺待會過去幫幫她。”
“娘,你們在給珍兒姐姐說媒嗎”
妮子在牀上躺了一天,剛出來就聽到這番話。
自從她懷孕後,妮子成了全家的寶貝,就連喫飯都快送到牀上去了。
程河清連忙上前扶她。
“小心點,可別摔着。”
妮子又好氣又好笑。
眼前浮現出剛懷上那時候的場景。
那天,妮兒不知道爲啥。
喫不下,還幹吐。
就想弄點酸東西嚼嚼。
程河清以爲妮兒生病了。
一號脈,原來是懷上了。
程河清高興,像個娃娃,一蹦三尺高。
那天,程河清對着對面的大山就吼:“俺有孩子了。”
聲音洪亮,大山都快穿出幾個窟窿。
要不是妮兒拉着,房頂都能讓他吼塌了。
妮子說:“俺哪有那麼嬌貴。”
程河清伸出手在妮子額頭上點了點:“咋不嬌貴,你現在可是兩條命,俺還不得悠着點。”
妮子臉色緋紅:“合着俺之前就不嬌貴了。”
程河清忙就抽了自己幾下:“嬌貴,哪能不嬌貴,俺們家妮兒是世界上最嬌貴的女人。”
說完,程河清一把把妮兒摟進懷裏。
妮兒臉紅的像個蘋果,把程河清推開:“娘還在旁邊看着呢。”
程河清說:“怕啥。”
說着又摟了上去。
河清娘看着兩人笑得合不攏嘴。
槌子動作快,第二天就託人下了禮,這事兒鬧得沸沸揚揚,衆人都是議論紛紛。
謝菊花站在門口,呸了兩聲。
衆人也說的厲害。
“以前看着栓子媳婦兒挺好的一人,可沒想到,栓子屍骨未寒,她就想着改嫁,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可不是嘛,要俺說那槌子也不是個好東西,居然娶了這樣一個拖油瓶,祖墳怕是得冒青煙咯。”
所有人都說珍兒不要臉,槌子是個孫子幫別人養孩子。
可珍兒不介意,槌子也不介意。
管他們怎麼說,他們只要將自己的小日子過好了就行。
槌子鐵了心要娶珍兒,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珍兒歡喜,縋子人好,願意帶着她這個拖油瓶,她關上門,不去聽那些閒言蜚語,坐家裏,等縋子來娶自己。
槌子也沒虧待珍兒,結婚當天一路吹吹打打,好不熱鬧。
程河清,大力,燕兒娘。
村部的人,都去了,幫着忙活。
還有不少的人。
那些去過城裏的年輕人,也都去了。
在城裏,這事兒最正常不過。
他們羨慕,也開心,更佩服。
縋子的勇氣讓他們心生敬意。
大山裏上千年的規矩就這樣打破了。
他們真心祝福珍兒跟縋子。
婚房裏。
槌子掀起珍兒蓋頭的時候手還有些抖。
鎢絲燈發出昏黃的光,珍兒臉紅得像是剛成熟的櫻桃。
雙眼含春的樣子,槌子只覺得腹部竄上一股熱氣。
差點沒忍住,褲襠已經支起了小帳篷,他尷尬的輕咳了一聲。
他是頭一回,珍兒也是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害羞,尷尬。
她想起跟栓子成親的時候。
那些不堪的畫面又出現在腦子裏面。
氣血上涌,臉已經紅的不行。
槌子挨着珍兒坐下,耳根發燙。
槌子說:“從今天開始,你就是俺槌子的媳婦兒了,俺沒啥大本事,但俺保證俺會好好照顧你們娘倆,只要有俺在,就不會讓你們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