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高鳳帶着朱壽安撫的旨意,走進掛滿白布的武定侯府。武定侯全家老少抱頭痛哭。短短几日,他們的生活翻天覆地。
武定侯朝夫人努了努嘴。武定侯夫人一頭衝向靈堂,趴在因爲退親自縊身亡的女兒棺材嚎啕大哭,“我的女兒啊,你的命怎麼那麼苦。你不能多等一日。你這一死讓爹孃怎麼辦!爹孃無能,無法找背後誣告的人報仇!”
高鳳冷笑。武定侯夫人話有話。跋扈慣了,忘了自己是什麼身份。
“一家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令嬡因爲投到府,享受了多年的榮華富貴。自然也會因爲爹孃,連累沒好日子過。這不是挺正常?”高鳳陰森森地望向武定侯夫人,和剛纔好生安撫的架勢完全不同。
武定侯夫人的嚎哭噶然而止。
神情呆愣的武定侯好似剛醒過神,殷勤的讓下人奉茶招待。
前來安撫的是司禮監掌印太監,態度溫和,讓武定侯起了心思。如果能利用女兒的死讓新皇心懷內疚,武定侯府也不虧。可惜他判斷失誤,新皇壓根沒打算善了此事。
“貴府在辦喪事,咱家也不多留。誣告侯爺的,是遼東前門衛的張洪,也是張天祥的叔叔。說是想要替大哥一家出口惡氣。好似認定了侄子的死和侯爺有關。”高鳳冷冷地說。
“不可能!”武定侯一口斷言,“張斌、張洪兄弟關係不睦。張洪怎麼可能想要替張斌出氣!”
高鳳呵呵一笑:“侯爺人脈真廣。對遼東一個小小的千戶所指揮全家瞭若指掌。陛下說了,看在武定侯是唯一的開國勳貴,給你一次當污點證人的機會。”
一邊說,高鳳一邊打開高麗蔘的木盒。除了一株百年野山參,還有厚厚的一本名冊。
高鳳把名冊丟在武定侯身。“侯府無罪,侯爺尚可給女兒一個像樣的葬禮。倘若侯府被陛下治罪,何人會替侯爺治罪?遼東走私案牽扯到太子在草原遇刺、山東段鋹造反、遼東女真暴動。按照《大明律》,侯爺以爲該當何罪?”
武定侯撿起名冊翻看,越往下看臉色越白。“怎麼會這樣?”他們做事很隱祕,新皇怎麼查到他們的。
“侯爺夫人是聰明人,爲了活着的孩子們,好好勸勸你夫君。陛下是不會虧待盡忠的臣子。”高鳳撂下話走人。
走出侯府,高鳳吐了口唾沫,“給臉不要臉。”
回到宮裏,高鳳把武定侯府衆人的表現繪聲繪色地告訴了朱壽。
“武定侯的兒子是什麼反應?”朱壽好地問。被嘉靖帝進封翊國公的郭勳應該是有點能耐的,他老爹看不清形勢,他也看不清嗎?
高鳳想了半天,纔想起全程低着頭的武定侯大公子。“那位大少爺一臉若有所思,沒什麼反應。既沒有幫腔,也沒有前安撫父母。老奴現在想想,他的神情太過鎮定。”
“呵呵,估計是看出朕找不到武定侯更好使的槍,有恃無恐吧。”朱壽摸着下巴輕笑。勳貴讀書多了,官更難對付。
“派人私下裏找郭勳好好聊聊。”爹不願聽話,找兒子也是一樣的。
高鳳很快着手去辦。
第二日,郭勳帶下人,敲鑼打鼓走向大理寺。邊走邊把帶着墨香的宣傳單拋灑空,引得兩旁看熱鬧的百姓爭搶。宣傳單刊印了遼東走私案涉案官員。
王軾的身子在抖。名冊幾乎包羅遼東所有的武官。如果新皇執意追究,整個遼東都會大換血。山海關距離京師很近,一旦造成兵變,後果不堪設想。
聽說新皇調查遼東時損失了不少人手,以新皇的脾氣豈會善罷甘休。新皇登基前敢砍下了南京高門大族千顆人頭,登基後手段更爲強硬。
不但奪了韓王的親王爵,貶爲庶人玉牒除名。還把犯了殺人重罪的幾位郡王抓下獄,紅批通過了刑部秋後處斬的奏摺。
宗人府衆位藩王聯名遞交請願書。新皇把請願書丟在了淮王的臉。當着衆位藩王的面,拿出淮王犯下的罪證,越過宗人府直接把淮王關入北鎮撫司大牢。
淮王的罪名是勾結商人倒賣軍備物資,衆藩王無人敢求情。淮王不但是玉牒除名、還除了封國。淮王一系的宗室今後封爵、婚配一衆事宜移交宗人府管理。
秋後處斬的除了原韓府郡王,又添了一位淮王。一頓殺威棒打下來,宗室嚇得不敢吭聲。一直和皇室不對付的寧王,直接跑龍虎山,出家當道士。
集義殿內衆人愁眉苦臉。武定侯的公子把名冊散發得整個京師都知道,他們想捂都捂不住。劉健‘養病’,汪鋐躲皇家研究院,其餘的五位思來想去,下了一個愚蠢的決定。
“暫停給遼東送糧的車隊。戶部暫緩下撥遼東的款項。建議軍機處調重兵防守山海關。”
遼東連年遭災,糧食幾乎全由東北輸送。東北和山東出了事,運輸糧食曾一度斷。遼東都司新任的總兵官楊玉,每隔一個時辰一封急電,催的戶部火急火燎地從京師調糧。
沒軍糧,遼東兵戰鬥力再強也是枉然。
朱壽呵呵一笑,沒說話。
定西侯坐鎮遼東都司、馬升‘養病’、空缺了兩個名額,軍機處大臣只剩下許進、彭清、惠安伯三人。提督軍機處的藩王被新皇的強硬手段嚇唬了一番,摸不清形勢前不發一言。
好在許進三人在陝西多年,非常瞭解官兵的想法。拒絕了內閣調兵防守山海關的建議。
“走私誠然不對,律法自會處置。但內閣不給糧和餉銀的舉動,會讓將士寒心,只會逼反遼東。其心可誅!”華殿廷議時,許進首先向內閣發難。
許進身爲兵部尚書、軍機處大臣,肯定要爲將士們考慮。
屠滽語氣低沉地反駁:“我等只是做最壞的打算。驛路暢通無阻,萬一遼東起了反心,入了山海關,很容易兵臨城下。若遼東兵包圍京師,是大明之殤,我等官員的失職。”
“遼東將士守衛邊疆多年,豈會做出反叛的舉動!屠閣老說出這樣的話,是對所有九邊將士的侮辱。”彭清怒氣衝衝。
兵餉、軍糧、軍備是官挾制軍隊的手段。操作失當,便是對將士的侮辱。遼東武官本來因爲犯了錯提心吊膽,刺激之下很容易煽動軍隊造反。
謝遷質問:“難道軍機處要用大明的江山,賭名冊的遼東武官願意束手擒?”
惠安伯耿直地回答:“遼東將士的反應都是猜測。可朝廷對將士的無情,確是板釘釘。”
華殿安靜了下來。
“陛下是何意見?”屠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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