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財神

    送財神是春節期間的一種風俗,究竟源於何時,我沒去考證,作爲土生土長的農村人,送財神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每逢正月初一,那些送財神的便風塵僕僕地趕來了,衣衫破爛,滿面倦容,拄着打狗棍,肩掛帆布包,走進農家小院,便拖聲懶洋地唱起來:

    咦

    遠看青山霧沉沉,

    來到主家送財神

    唱腔有些深沉悠遠,卻非常押韻,抑揚頓挫,朗朗上口,像一塊磁石,磁住了人們的心,送財人邊唱邊移步,徐徐走進門檻

    左腳進門生貴子,

    右腳進門踩麒麟;

    雙雙腳兒齊恰進,

    男娃富貴女聰明

    跨進門檻,踱至香位前,唱腔不斷,從帆布包裏取出一張身騎白虎,手執金鞭的財神爺鄭重地擱在香火上,又逐個參拜神位,主人家照例要敬菸獻茶,送財人便唸經似地追溯菸酒茶的來源、發展和作用,末了甩下一句:

    送財之人走了後,

    金銀財寶滾進門。

    拿着主人家的錢物,在狗吠聲和人們的簇擁下,又匆忙走進另外一家小院,唱腔續又響起。送財神接財神,是春節期間一道吉祥古樸的風景。

    那時,人們窮,窮得舔灰,不過大正月的,圖個吉利,打發兩角錢一把葉子菸或者一碗苞谷籽,迎接一個財神進家,也就寄託了一份希望。不過,當時,兩角錢相當於幾斤鹽巴,很多人家花不起這筆“大額支出”,對送財神的人好像躲避瘟神,便派人外出“偵察”,發現送財人在附近,趕緊關門閉戶,躲在屋裏,屏息頓氣。送財人在外面高揚唱腔,不見動靜,遂嘆氣離開。一天大門要開啓關閉好多回。有些送財人掌握了這種心理,便在附近躲起來,躡手躡腳“殺回馬槍”,只待大門一開,便趁機而入。

    那時,送財人很多,走馬燈似的在小村裏串,有白髮老翁青壯男子,還有婦女兒童。有一年,一位滿面憔悴的婦女揹着嗷嗷待哺的孩子在小村送財神,只會唱得“遠看青山霧沉沉”等三四句,人們便轟,婦女急忙跪下,磕頭作揖,淚流滿面:“大爺大娘,行行好吧,我家實在揭不開鍋了,看在娃兒的份上,就給幾角錢吧”

    灣頭三伯,說財神方圓十里有名,憑着資格老輩份高,小村便成爲他的送財“自留地”,要求每家必接,確實貧困的實行“賒銷”;家境稍好的,便死乞白賴地唱:“拿錢少,發得小;拿錢多,發得快又多”,不達目的絕不收兵。像查戶口似的送完村裏人家,又揹着自家“印刷”的財神爺遠走他鄉。整個春節,居然要掙十多塊錢幾索葉子菸。不過,送走財神千萬個,自家的日子依然難過:茅草房,土籬笆,炊煙時有時無,家徒四壁,窮困潦倒。那時的小村,籠罩着荒涼的景象。

    財神爺沒帶來好運,倒是土地下戶後,人們勤苦勞動,靠科技種植莊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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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改變了生活,日子像蒸籠裏的饃,漸漸好過了,送財的人也少了。三伯也掀掉了茅草屋,蓋起了小洋樓,去年又換成了黔北民居。小村子打發送財人也慷慨大方,十元二十元不等;接財神的也越多,就圖個來年大吉大昌,誰家也不甘落後。

    去年春節我到三伯家玩,酒酣耳熱之際,他朗聲說:“以前送財神像叫花子,盡說些奉承話,純屬騙人,無非是哄兩個錢用;現在大家富裕了,說與唱都不忘了感謝黨和政府”他滿面紅光,再一杯窖酒下肚,又來話:“奇怪,今天咋就沒有人來送財呀。”他眼神裏有一絲留戀一絲失望,看得出來,三伯對送財神仍有着非常深厚的感情。

    整個春節,的確沒有送財人的身影。深沉悠遠的唱腔不在,小村到處是和麻將玩撲克的聲音。大約,送財神這種風俗終究要消失了,這是否是折射出社會的進步呢不過,春節沒有送財神這個情節,已經使小村失去了許多樸素的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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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獅山作證

    大成尖巖擎天立,

    遙看臥獅逗球娛。

    桌上藍山一顆印,

    心胸難得漁家評。

    這首詩描述的是我的家鄉餘慶縣構皮灘鎮高坡村小泥田村民組的幾處風景。其中最爲雄壯的當數尖巖和睡獅山。靠東的尖巖突兀雄渾直插雲霄,上小下大,方方正正,酷似一枚矗立在天地之間的印章,所以人們也把它稱爲印把山。巍巍大山爲章,廣袤綠野爲泥,構成了一道賞心悅目的風景。

    靠西邊的山,形若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的睡獅。在藍天白雲之下,那柔和的山勢緩緩地舒展着湛藍的色彩和安詳的線條,那隆起的骨骼,飽滿的肌肉,彎曲的粗腿,沉睡的姿態,顯得威風凜凜兇猛異常。傳說很久以前,這裏荒無人煙,樹木蓊鬱,芳草鮮美,一條大河日夜咆哮奔騰,瀰漫着原始古樸的風味,獅子傲嘯山林,獨霸一方。後來,水源枯竭了,祖先們走進這個角落安營紮寨,男耕女織,經營生活,獅子走投無路,遂化爲睡獅,擋住了人們西去的道路。

    印把山和睡獅山東西對峙,與周圍蒼茫的羣山渾然融爲一體,緊緊“箍住”這個古樸的村寨。風水先生說這裏的地勢是“萬馬歸巢”,印把山只是棵拴馬樁,縱有多少人才,都被牢牢拴住蜷縮在小村裏,根本不可能馳騁四方。那睡獅山雖爲風水寶地,卻在昏沉大睡,也沒有美好前景的預兆。顯然,無論是印把山還是睡獅山,都註定這是一方永遠沉寂的土地。

    在村民們根深蒂固的意識裏,睡獅山是神山是菩薩。於是,山腳下的山神廟終日煙霧繚繞、香火不斷,人們頂禮膜拜,祈願睡獅保佑小村人丁興旺財源茂盛五穀豐登六畜興旺。那些年份,貧窮的緊箍咒使人們喘不過氣來。於是,這種信仰變得非常虔誠,老老實實的村民信奉一個真理。只要睡獅猛醒,這裏變化定是翻天覆地。所以山神廟的興旺熱鬧與山村的淒涼暗淡形成了一番對比。

    期待深深,渴望深深,可是睡獅依舊在呼呼大睡。人丁倒是特別興旺,財源茂盛卻彷彿是一個極其遙遠的故事。於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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