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兄弟該不會是暗影教會打入聖光教會的臥底吧?
“你就這麼算了?”就連琥珀都忍不住冒出一句,“不打算再勸勸?”
“聖光之道告訴我,如果我行善事,那麼聖光自然會照耀人心,如果我不行善事,那麼哪怕我說破舌頭也不會管用,”那大漢用手在胸前畫了個聖光教會的徽記,明明滿臉胡茬和肌肉卻硬是堆出了聖潔的模樣,“所以你們沒興趣也沒關係,等你們有興趣了再來找我也不遲。”
“倒真是個有趣的傢伙,”赫蒂不可思議地搖了搖頭,“話說你是來自中部地區對吧?聖靈平原的教會怎麼會派你到極南境來傳教?而且就給了你一張文書……你的隨從和護衛呢?”
如今早已不是文明混沌初開、各個教派在荒蠻之中艱難奔走的年代,哪怕是四處遊歷的傳教士,也不再是苦行僧一般孤身行走,尤其是從富饒的聖靈平原出發的傳教士們,基本上都會帶着相當數量的隨從和護衛在世間活動,因此那樣的隊伍也被稱作“移動教堂”,意即一個教堂所具備的武裝人員、僕役、神官樣樣齊全,但這位萊特先生卻揣着一張破破爛爛的文書就從聖靈平原走到了這裏,別說隨從了,他自己路費伙食都是自己賣力氣掙來的。
這恍惚間給人一種穿越時空之感,就好像這位傳教士是從歷史書中的荒蠻年代走出來一般。
而萊特在聽到這問題之後卻只是不在意地笑了笑:“我就是一個人上路的,主教給了我一張文書,讓我來南邊傳教,我就來了,至於隨從和護衛……我一個小小的低階牧師,哪來的隨從和護衛,而且我也不需要。”
說着,他亮了亮自己的肌肉:“很多聖騎士打不過我,很多隨從幹活也不如我利索,那我要他們幹什麼?”
隨後他擡頭看了看四周,發現又有一批新的磚塊被送到這處工地,於是站起身來拍了拍褲子上的土:“好像又有活幹了,你們還有問題麼?如果沒問題的話,我先去幫着把這批磚卸下來。”
高文面色古怪:“……請便。”
萊特擺擺手:“那我去了。啊對了,你可別忘了幫我把文書轉交給你們的領主啊,我要得到領主許可才能建教會和公開傳教的。”
高文有點哭笑不得:“你放心,我一定轉交。”
萊特點點頭,轉身走向工地,但剛走開兩步就又轉過頭來:“對了,有件事忘了問。”
就連赫蒂都哭笑不得起來:“什麼事你問吧。”
“幹完活去哪喫飯?”
赫蒂嘆了口氣:“……跟着工人們走就行,幹活的人都有飯喫,管飽。”
等那個傳教士徹底走開之後,琥珀才小聲嘀咕起來:“我還以爲聖光教會的人見到我肯定要找麻煩的,結果怎麼是這麼個愣頭愣腦的……怪人。”
“別被害妄想症了,人家都不知道你是誰找你麻煩幹什麼,”赫蒂瞥了琥珀一眼,隨後看向高文,“先祖,您要允許這個……‘傳教士’在領地上傳教麼?”
高文本人對衆神信仰心有隔閡,但他並不打算阻止有人在領地上進行宗教活動——因爲宗教活動本就是這個世界的“既定事實”,神術也是當地生產力的一部分,領地上的民衆本身百分之八九十都是有信仰的,要麼是豐饒諸神和聖光之神,要麼是工匠、商業、學識、戰士等領域方面的神明,大部分是淺信徒,少部分則是虔誠信徒,在這種大背景下,阻止一個聖光教會的傳教士在領地上活動既無必要也無意義,還會讓人心生疑惑。
而且只要這個奇奇怪怪的耿直傳教士沒有背景上的疑點和污點,那麼他的到來反而是件好事——高文還記着維羅妮卡上次提到的事情,而且他相信那位聖女公主絕不是隨口一提那麼簡單,她遲早會再來找自己,但如果在那之前,領地上建立了一個受到聖光教會承認的小教堂,那他就有充足的理由婉拒來自王都的教會滲透了。
一個遊蕩傳教士在當地領主的資助下建立的地區教會,可比王都教廷直接指揮的教堂要好控制多了。
心裏想着這些有的沒的,高文回到了自己的帳篷中。
看着這個已經住了好幾個月的帳篷,他心中也有些感慨。
確實是時候從這裏面搬出去,搬到磚瓦蓋的宅子裏了。
起碼他所設計的新宅邸裏有正式的書房、臥室、倉庫和各種實驗室,不管是居住還是進行魔力方面的研究都會比在這裏方便許多。
但就是不知道爲什麼琥珀也對高文能儘快搬入新宅顯得興致勃勃,上次高文好奇地問了她一句,結果後者就說了一堆怪話,什麼“好久沒翻窗戶進屋了”、“你這帳篷裏連個能撬的門都沒有”、“沒有地下室和藏寶庫算什麼貴族宅院”之類……真是怪。
高文不得不把琥珀的腦袋敲了一圈來矯正她說怪話的毛病,但貌似沒什麼效果。
幾份關於人口和領地新居民區擴建的報告放在桌上,高文在書桌旁坐下,開始進行日常的工作。
憑藉着古代英雄固有的號召力和高文保護領民身先士卒的事實性威望,他所頒佈的措施在這片土地上施行的很快,甚至連規劃城鎮道路、在蓋房子之前首先建設下水道、禁止當街大小便等等在當前時代背景下難以推進,也難以對領民解釋的舉措也得到了很好的貫徹落實,似乎人們並不真正關心這些舉措的目的(哪怕高文已經派人不斷宣講每一項政策的意義),而是隻要領主說的,那就肯定是對的。
但高文知道,這種盲目信任所帶來的執行效率是不能長久依賴的,它必然會在一項又一項的制度與法律頒佈過程中不斷損耗,而要維持這種執行率,辦法只有兩個。
第一,儘可能讓更多的新制度與法律產生肉眼可見的效益,最起碼讓人民相信,生活上的改善是由那些制度和法律所推進的,這樣他們就會樂於奉行新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