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邁着輕緩的步子，葉無雙來到了這門前，門縫不大不小，恰好可見裏面景象。
小軒窗，一輪孤月，一個女子，在月下搖晃着紅酒杯，杯內，宛如鮮血一般的液體搖動出動人心扉的光彩，有種說不出的味道。
這女子，飄渺如煙。
不是那種宛如謫仙子一般，隨時欲乘風歸去的飄渺，而是如煙一般的飄渺，抓不住，彷彿一抓就會散去。
這一幕，美輪美奐，卻又似乎是不可多見的奇景，錯過此時，遺憾今生。
葉無雙忽然想起了初次在東突禍亂京華時見到這個女子的場景，那時候，自己只是給出了這個女子一個評價，準確的說，應該是一段前人寫出的小詩芳草如煙人似夢，碧桃花下月如煙。可憐羅帶秋光薄，珍重蕭郎解玉鈿。
此刻用來，也是應景
“誰啊”
就在此時，一道飄渺的聲音傳來，卻是水如煙的，很空靈、也很悅耳，居然是水如煙開口了，只是，連頭都沒有回，只是淡淡道:“既然來了，就進來吧，葉無雙。”
“呃”
葉無雙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一本讀 訕訕走了進去，道:“你怎麼知道是我。”
“這裏。”
水如煙指了指窗戶，可不對着門的窗戶上，正好倒映着葉無雙那風騷的身影，回眸時，似笑非笑的看了葉無雙一眼，道:“我是許家的人，在許家，所有人都能算是我的親人。你覺得親人之間，會站在門口偷窺麼這麼一來，要猜到是你，不難。”
“什麼偷窺，說那麼難聽，弄的跟我是變態狂人一樣。”
葉無雙訕訕笑了笑，道:“只是看你的房間還開着燈，所以好奇，上來看看而已。”
說到這裏，葉無雙轉移了話題，要不然，這麼被問下去，遲早得詞窮，道:“我看你今天喝的也不少，想不到你卻這麼精神。”
水如煙一愣，隨即舉了舉手中的酒杯，笑道:“我醉不了”
雖然在笑，但是葉無雙卻從這個女人眼中讀出了一絲落寞。
葉無雙一生雖然只有二十多年，但卻閱人無數，他見識過的人裏，有兩種人心事最重，這兩種人喝酒，一個是一喝就醉，另一個是怎麼喝都不醉。
一喝就醉的，那是心裏太苦，近乎於一種心理的自我催眠、麻醉，對於這種人來說，只有喝醉了，心裏才能得到片刻安寧。
而喝不醉的，葉無雙就見過兩個一個是9號，另外一個就是水如煙了。9號心裏太苦，是痛苦痛的痛徹心扉，甚至就連烈酒都難以麻醉。
看着水如煙，直覺告訴葉無雙，這個女人一定是個有故事的女人，只是她究竟經歷了什麼
對於世人從來都是漠不關心的葉無雙，這個時候心裏居然難得的八卦了一回，幾乎是眼皮都不眨的盯着水如煙看，透過女人那雙清亮的眸子，乾淨的瞳孔，似乎要將這個女人看透一般。
不得不說，經歷了大風大浪，主宰了暗黑的浮浮沉沉後，若是葉無雙認真起來，眸光還是極其可怕的，彷彿亙古空寂的宇宙一般，有一種籠罩一切的氣韻，黑眸更是深邃的不可捉摸
水如煙有些受不了了，輕輕別過臻首，低聲道:“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不喜歡。”
葉無雙一驚，這才反應了過來，有些尷尬的笑了笑，不好意思的說道:“對不起啊”
葉無雙一生，知錯、改錯，就是不認錯，如今給一個女人認錯，也算是罕見了。
“沒事。”
水如煙垂下了臻首，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一時之間，兩人竟然陷入了詭異的沉默裏，一時之間，氣氛尷尬無比。
葉無雙腦子裏現在也是一片混亂，幾乎滿腦子都是那天夜裏的種種，與這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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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那張牀上的抵死糾纏的一幕幕，最後那一瞬間，這個女人忽然雙腿緊緊攀住自己的腰，那種種怪異的舉動
實在是太怪異了
葉無雙擡頭很認真的看着水如煙，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這個女人身上有種說不出的熟悉味道
也就是這一瞬間，葉無雙才察覺到了這個女人身上那熟悉味道
對
就是很熟悉
葉無雙悚然一驚，覺得自己一定在哪裏見過這個女人
“那天晚上”
這話說出口的瞬間，葉無雙就後悔了，戛然而止恨不得抽自己幾個大耳瓜子，本來是想問那天晚上最後關頭你爲什麼作爲那麼詭異，不過最終還是沒說出口，那簡直就是在挑撥兩人之間的最後底線啊
“不要說了”
果然，被水如煙一口氣打斷了。
最後，似乎水如煙也覺得自己的語氣有些過火了，這才放緩了一些，深深看了葉無雙一眼，輕聲道:“我們都是成年人，有能力爲自己的行爲買單，那天我也不是不願”
說到這裏的時候，水如煙俏臉也有些發紅了，終究是個剛經了人事的女人，在這方面臉皮還嫩，說的這麼直白有些受不了，不過她覺得有必要說明一下，繼續道:“雙方都是你情我願的，事後，也沒必要再多什麼糾纏，該怎麼辦就怎麼辦，沒有負責與被負責這麼一說，現在終究已經是二十一世紀了，所以你沒必要多想。”
葉無雙皺了皺眉，本來，一個女人說不用你負責，這是大好事兒啊免去了糾纏可不知道爲什麼，葉無雙心裏就是有些不舒服，可一時之間又不知道應該怎麼反駁。
他們，本就沒有任何感情基礎。
或許，一夜露水情緣過後，今生淡然相處是最好的選擇。
葉無雙有些沉悶的點了點頭，忽然問道:“那麼我們還算是朋友嘍”
“朋友我沒朋友”
水如煙有些失神的說了一句，沉默了一下，道:“如果要有，你算是第一個吧”
其實，這已經是一種答覆了。
葉無雙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輕聲道:“那麼既然是朋友我總可以去找你的吧”
水如煙一愣，沉默了一下，點了點頭。
葉無雙:“你家在哪”
水如煙:“”
看着葉無雙臉上的笑容，水如煙心中升騰起一絲從未有過的感覺，猶豫半響後，終究還是給了一個地址，輕聲道:“每年，我有一半時間在那裏，不過因爲太冷清了，所以有時候我也在這裏陪老爺子。”
葉無雙點了點頭，不再說話，起身大步朝門口走去，走了幾步，忽然停了下來，回頭深深看了水如煙一眼，毫無徵兆的就問道:“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看似不經意，但一雙眸子，卻爆出一抹璀璨的光華，上下掃視着水如煙，似乎要將這個女人看透一般
水如煙在笑，笑的不留痕跡，輕聲道:“怎麼會呢東突禍亂之地，萍水相逢。”
葉無雙看了半天，沒看出有什麼異常，這才半信半疑的走了。
葉無雙不知道的是，當他走後瞬間，水如煙臉唰一下就白了，幾乎是軟倒在地上的，盯着他離開的地方，喃喃自語道:“怎麼會他怎麼會還記得我對於他那波瀾壯闊的一生中來說，我或許只是一朵浪花纔對”
一時之間，眸光流轉，複雜無比
她也不知道爲什麼，她就是不想讓男人知道自己的命是人家救下的，她更不想讓男人知道，八年前，那個被虐待的奄奄一息的可憐之人，就是她
沒有任何理由，她，就是不想讓男人知道
他們之間，一片空白，沒有那黑暗的記憶，或許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