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靈河灣 >第46章 下 崗
    1998年初,隨着國家深化國有企業改革的進一步深入,下崗分流成了國有企業減員增效的主要途徑和實現政績的方法。當時我們廠效益還是比較好的,主要得益於全國各地大搞基礎設施建設的開始期,我們廠生產的剷土的工程機械當時共不用求,黃霸天爲了響應國家政策,在縣城引起關注,推出了減員增效的下崗分流措施,強制實行,每個班組必須推出一名下崗職工,一時間廠里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在班組裏不管是表現好的還是平時表現不好的有關係的就提前活動,託關係找親戚提前疏通關節,而對於沒有關係和背景的只有聽天由命,而我屬於沒有關係的,當時還想我是個大學生,其他幾個都是大字不識幾個的,總不會讓我下崗吧。

    半個月後,各車間下崗名單開始進行中,各班組也沒有開測評會,就是由車間主任和每個組的組長開會直接決定的,當人組長還是聽主任的,我們新項目組隸屬精加工車間,車間主任是個老於世故,攀高之人,是個見什麼人說什麼話的精明主。

    一個星期後,下崗名單公佈了,我的名字卻在上面,我聽說後,思想上是在接受不了,我怎麼能下崗,我連幾個老孃們都不如嗎這世道太不公平了,我想找他們理論,但我的自尊心又讓我不願低眉折腰視權貴,下就下了,我還在自我安慰。心想“此處不爺人,自有留爺處,處處不留爺,爺幹個體戶”。

    那時正好看過馮道的幾句話:

    莫爲危時便悵神,前程往往有期因,終聞海嶽歸明主,未省乾坤陷吉人,道德幾時曾去世,舟車何處不通津,但教方寸無諸惡,虎狼叢中也立身。

    中午回到家後,我對梅梅說:我不幹了,我辭職

    梅梅驚訝地問道:今天怎麼啦誰惹你啦

    我說:沒人惹。

    那你怎啦,無緣無故要辭什麼職

    我說:我下崗啦這羣王八蛋,看老子好欺負

    梅梅說:怎麼你們班組會是你下崗

    我說:不是我能是誰你看看那幾個老孃們,哪個不是有背景、有後臺

    新項目組總共六個人。

    一個是總工程師的妹妹,一個是廠黨高官的媳婦,一個是精加工車間主任的老婆,一個是聯合車間副主任的老婆,一個是廠辦主任的弟弟。

    各個都是皇親國戚,就我一個是平民百姓

    而組裏就我一個是大學生,其他幾個最多就是個高中生,有的是小學生,我這個大學生確“被”下崗,這世道壞了,郎朗乾坤怎麼能讓這樣一羣小人當道。

    上面的經是好的,都被這一羣羣歪嘴的和尚念歪了,難怪有人上訪,難怪電影秋菊打官司中的秋菊要歷經艱難去要個“說法”。

    在情理文化的國度,永遠是情在前,理在後。我算是理解了這個情字的重要。什麼樣的施政者能扭轉乾坤,能改變有理說不清的局面。

    梅梅說:既然被下崗了,我還養活的了你,慢慢想辦法。

    先上着,下崗了讓你們幹啥還有工資嗎

    我說:有工資,就120元每個月,黃霸天在他們家門口買了他們村的40多畝地,用於建苗圃,苗圃是廠裏新投資的項目,黃霸天說現在城市發展需要苗圃綠化城市,這個項目有發展前景,讓我們上靈山上的松下下挖土背下山用於養花種樹,真有點被打成右派的感覺。這個苗圃別人戲說是黃霸天家的前花園。

    那你那天去找成虎找下他丈母孃吳怡說說情,好歹吳怡是經委的,是直接管你們廠的,找她給黃霸天說說,也許會管用。

    我說:我不去找,這麼丟人的事。<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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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不去找,你就先堅持着,看看廠裏還有啥動作。

    實在不行,你就去上海你哥和你三姐夫那看看有啥能做的。

    梅梅這樣說了,我到猶豫了。

    人那就是矛盾,一般不願改變熟悉的環境,哪怕這個環境變得再壞,讓我突然去一個陌生和前途未知的地方去,我底氣不足,我沉默了。如果梅梅阻攔我辭職,我到可能會一時衝動的辭職去上海。

    人的變化或革命,當自己下不了手時,那就藉助外力來打破,下崗讓我去改變,苦難會迫使人去學習。

    下崗後,我在思索,人在屋檐下,有時要學會低頭。我想去找廠長黃霸天去溝通一下我下崗的事,我一個大學生竟然比不過小學生,此事有失公道。

    猶豫了好多天,在一個夏日的星期六的夜晚,我去了廠長家,那晚當我到時,我看見聯合車間的老主任進去了,我就沒好進去,在等的期間,我看到一個螢火蟲從我身旁劃過一條藍色弧線,落在不遠處,我走過去輕輕擺弄着,後來我寫了一首象詩的句子。

    螢火蟲

    在一個角落

    你看見了我

    是你那淡藍的光

    把我引去

    噢

    黑暗中

    纔是你展露頭角的天地

    一顆流星降落

    輕擡腳

    唯恐驚動你

    別動

    讓我摸摸你

    別爬

    讓我看看你

    只佔身體五分之一的發光器

    有幸相逢

    再多呆一會

    我們會成爲朋友

    知己

    去吧

    有一顆流星飛起

    我在胡亂想着,想着能像螢火蟲一樣自由飛翔,想着我的發光器何時纔有天地。

    一直等到九點多鐘,老主任才走。他走後我就敲門,廠長老婆出來開門。

    我說:阿姨好,我找黃廠長有點事。

    她說:那你進來吧。

    我進去後,就和廠長說了我的實際情況,因爲我在廠長辦公室幫過一段時間的忙,廠長對我很熟悉,聊了會,廠長說:我知道了你的情況,我再瞭解一下。

    我就離開了他家。

    但事情還是沒有轉機。

    半年後,我們又都復崗了,但這次我的心被刺傷,下崗期間,原來的辦公室同事,會有意無意迴避我,原來同是畢業分配來的學生會遠離我。人情如紙張張薄,也深深體會到“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門前拴着高頭馬,不是親家勝親家”的箇中滋味。

    在1999年五一國際勞動節放假期間,我邁出了人生重要的一步,我去上海爲謀生探路去了,我希望“條條大路通羅馬”。邁出這一步歷經了多少次不眠之夜,思前想後,遲疑、決定,再遲疑,再決定,內心的爭鬥反反覆覆。人的改變一定是痛苦的,一路奮鬥,不是爲了改變世界,而是爲了不讓世界拋棄我們。

    夢想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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