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果想逃,剛纔早溜走了,問題在於他不想。他不想落荒而逃,更不想淪爲別人的籠獵物。
昨夜翻遍劍經,他元神大損,短時間內無法再施展左手的神通,反正都難以遁形,還不如痛快打一架。
方世玉目光一僵,臉色變得難看。他本以爲,任真是要拒絕這場賭局,沒料到緊接着的是這等狠話。
“很好!”他嘴角抽搐着,退出場央,將戰場騰了出來,“既然敢藐視諸位天才,我倒要看你如何收場!”
這時,一名魁梧壯漢猛然跳到場間,扭頭厲聲喝道:“以百對一,都怯不敢戰,你們這些堂堂世家,還要不要臉面?”
被他這一激將,數名青年勃然色變,立即站出來,將任真圍在間。
今天的情形多半會傳回長安,若是被長輩們知曉,給家族丟臉的人下場絕對很慘。
衆人聞言,很快醒悟其的厲害關係,如潮水般一擁而。
唰、唰!
無數利劍出鞘,大戰一觸即發。
莫雨晴見狀,邁步前,卻被任真一把拉住,“我應付得了,你先退出百步,留在場間只會礙事。”
說着,他擡起右手,橫劍於胸前。
她豈肯撤退,正打算反駁,任真卻不容置喙,沉聲說道:“稍後睜大眼睛看好,這是我生平第一次出劍!”
莫雨晴無可奈何,急得一跺腳,倒飛而出。
任真側過身,劍指東方。
剎那間,氣機陡轉。
昏暗天色下,整座山峯猛地一顫。
“人發殺機,天地翻覆!”
任真踏出一步,無數森冷劍氣從體內噴薄而出,四處瀰漫。
他手長劍嗡鳴,似乎感應到了什麼,急劇振動起來,迫不及待地想要脫離掌控。
衆人表情震駭,下意識地後退,雖然不知他在做什麼,心頭卻同時涌出一股極度危險的預感。
忽然間,東方虛空,連綿雲海猝然斷開!
在某股詭異力量的作用下,雲層央突兀暴起,暈起一道道漣漪,擴散向四面八方。
“地發殺機,龍蛇起陸!”
只見,那雲海斷裂之處,一道滔天洪流遽然刺出,宛如青龍出水,直衝九霄!
它氣勢恢宏,矯若遊龍,一路摧枯拉朽而來,似飛龍在天,凌駕於廣場方。
“這……”在場所有人仰視虛空,目光顫抖着,臉沒有半點血色。
這股龍捲氣浪到底從何而來,恐怖得簡直令人髮指!
“劍六,蛟龍!”
任真暴喝一聲,雙手高擎起開山劍,凌空斬落。
下一刻,虛空震顫,龍捲俯衝直下,挾着無盡威勢,轟然砸落在廣場!
人影、石板、土礫,殿前廣場的所有事物,彷彿變成沒有分量的碎紙片,洋洋灑灑地濺飛而出。
它的聲勢如此浩大,湮沒了其他聲音,以至於那些痛苦嘶吼的青年,像是在演一場啞劇,這副畫面無詭異。
他們橫七豎八地躺在各處,面部扭曲,痛苦掙扎之餘,怎麼也想不明白,一個初境修爲的人,算再強,怎麼可能強到這種地步!
方世玉同樣被殃及,狠狠摔在一塊巨巖。此刻他臉色慘白,望着煙塵滾滾的廣場,驚怒攻心,竟氣暈過去。
這一劍,不僅讓掌門輸掉賭局,更令朝天峯顏面盡失。
任真這種贏法,驚天動地,實在太強勢了!
漫天煙塵裏,他跪倒在地,用劍苦苦支撐着身體,這才勉強沒有倒下。
他身軀劇顫,震裂的右手虎口處血流如注。與此同時,他體內真氣瘋狂流竄,儼然成了一條更爲可怕的蛟龍,肆意碾壓着周身經脈。
一劍蕩平百餘人,對只有初境修爲的他來說,原本是不可能做到的跡。
但他還是做到了。
劍六名曰蛟龍,乃顧劍棠昔年飛渡嘉陵江時所悟。蛟龍出水,勢如破竹,它是九劍裏最剛猛霸道的一劍。
任真雖功力尚淺,好在他悟性極佳,已完全參透此劍神意。
更關鍵的是,這一劍順勢而爲,循着他沿路捕捉到的山水之勢,巧妙徵借了東方青龍砂旁的穴場靈氣。
青龍泄水,引以爲劍,這才勉強發揮出劍六的七成威力。
若換做其他地方,他絕對無法複製這強橫一劍。
縱使如此,他還是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亂石堆裏,莫雨晴疾速跑來,攙住搖搖欲墜的任真,眼淚唰地一下劃過臉頰。
“你怎麼樣了?別嚇唬我啊!”
任真面黃如蠟,疲憊地閉雙眼,嗓音微弱,“還好,還沒死……”
莫雨晴心慌意亂,把他的胳膊搭在肩,拄着開山劍,喫力地朝山下走去。
“必須迅速離開雲遙宗,朝天峯的人很快會追來!”
任真咳嗽半天,艱難地掏出錦囊,服下幾顆地元丹,深吸了一口氣。
“不用擔心。老東西們對我志在必得,只要我不離開雲遙宗,他們不會把我逼絕路。慢慢折磨敵人,毀其心志,這纔是他們一貫的作風。”
他擡起袖子,幫莫雨晴抹掉臉的淚水。
“哭什麼哭,老子還沒死呢!傅清河剛纔沒出手阻擋,是想探探我的底細。如今見識了劍六的威力,他更捨不得殺我咯……”
傅清河,是掌教真人的名諱。任真揣摩着那隻老狐狸的心思,咧嘴一笑,本皴裂的雙脣頓時流血,看着讓人心悸。
天已經黑了。
支撐着任真的身軀,莫雨晴走得很辛苦。她佝僂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踏着石階,生怕一不小心滾下山去。
“咱們該去哪裏?以你現在的狀況,別再惦記人家的地脈了!”
任真聞言,生硬地擠出一副笑臉,卻哭還難看。
“開什麼玩笑!老子付出如此慘重的代價,更不能半途而廢。你以爲我剛纔爲何非要斬出那一劍?嘿嘿,我是要牽引氣機,讓那處地脈徹底暴露出來!”
“什麼意思?”莫雨晴一愣,不自覺地停下腳步,“你不是說,地脈在朝天峯頂嗎?”
任真還在邁步,這下猝不及防,差點撲了個狗喫屎。
他站穩身形,狠狠瞪她一眼,“誰說在這山?我明明說的是,大致在這個方位!剛纔站在峯頂,以劍引氣的那一刻,我總算察覺出一些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