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手眼通天 >第201章 紫衣現
    從皇宮走出來,任真的心情並不輕鬆。 !

    按照他原先的預想,這場談判裏可能出現激烈的爭論、冰冷的訓斥,以及複雜的交涉。相應地,他將面臨龍顏震怒的兇險,如履薄冰。

    然而,女帝不溫不火,表現得很有耐心。從始至終,她都在認真聆聽,並未將注意力放在餉銀這項利益糾紛,更沒有表露過任何明顯的態度。

    她最想了解的,是任真這個人。

    沒人會喜歡被別人不斷試探,尤其是對方還掌握生殺大權的時候。

    任真很討厭這種感覺。話說多了以後,會感覺悵然若失,心裏空落落的。

    走在黑漆漆的路,看着昏黃的燈籠隨着步伐搖晃,他沉靜甚至漠然地回想今晚的情形,然後發現,自己一無所獲。

    “雖然她沒討價還價,索要更多餉銀,但那本是我的錢,高興不起來啊……”

    擁有權力,才能在博弈裏立於不敗之地。女帝什麼也沒做,甚至連一句空口承諾都沒許下,讓他不得不亮明自己的立場,以贏取她的支持。

    而他什麼都沒得到,除了意外地發現,自己仍然高估了她的顏值。

    畢竟,是他在面試求職,想辦法迎合司的心意,還能有什麼辦法呢?

    一番口若懸河、唾沫四濺的陳說過後,他本以爲,女帝應該會借坡下驢,當機立斷,利用他鋪好的臺階回心轉意。

    然而,剛纔在宮外看見元本溪時,他便意識到,女帝的心思依然沉穩。

    至少在明面,她對當前的危機感,還沒像自己預想的那樣,達到焦頭爛額的地步,急切想改變現狀。若非如此,局勢一目瞭然,何須再議?

    這時候,他不禁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給元本溪寫了那封信,提前將計劃和盤托出,算是袒露出一番誠意。至於那對君臣能商量出何種結果,已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事到如今,他別無選擇,只能先打道回府,靜候佳音。

    “都是千年道行的狐狸精,真不好對付吶……”

    他由衷感嘆這麼一句,忽又想起前世《聊齋》裏的那些鬼故事,頓覺脊背生寒,於是縮了縮脖子,大步朝吹水居走去。

    大街空蕩陰暗,瀰漫着濃濃的晨霧,盡頭若隱若現,看不真切。

    任真剛走到一半,驟然停步,緊盯着前方,額頭冷汗陡生。

    一道修長身影從霧裏飄出,如鬼魅般,悄無聲息,擋住了他的去路。

    那是一名女子,衣袂飄舞。

    幽暗裏,看不清她的面容和裝束。如果任真近前一些,便能看到,她臉蒙着一層淡紫色輕紗,不願以真面目示人。

    “恭喜坊主,看來升官發財了……”

    女子話音清冷,笑聲裏透着毫不掩飾的蔑意。

    任真聞言,瞳孔驟縮,腦海裏思路疾轉。通過這一句調侃,他迅速想明白很多事情,更意識到,可能要大禍臨頭了。

    一語道破他的身份,這女子應該也是南晉密探,並且對他的行蹤瞭如指掌。而她所說的“升官發財”,顯然是指今夜捐餉充公一事。

    北唐軍餉緊缺,這是一大危機,將直接影響南北兩朝的戰局。此時,任真捐出大量現銀,緩解燃眉之急,對北唐來說,是天大的好事。

    然而,在敵對的南晉眼裏,任真身爲繡衣坊主,卻獻銀投誠,此舉無異於叛國。

    這女子現身,多半是來興師問罪,剷除任真這個叛徒。

    任真下意識倒退一步,感知着女子身的幽深氣息,情知不是她的對手,不能以武力硬拼,只好選擇周旋,儘量避免正面衝突。

    “姑娘此言何意?大半夜的,你爲何要攔住蔡某?”

    女子站在原地,將手長劍插在地,冷笑道:“坊主大人,不必演戲了。咱們雖未謀面,你那千人千面的易容神通,我早有耳聞。劍聖首徒是假的,收留他的小先生又怎會是真的?”

    在今夜的拍賣會,假任真以劍聖首徒的身份出現,聲稱所有劍經都是劍聖北歸後贈給他的。

    但是,南晉的極少數人知道,北歸的劍聖本是假的,由繡衣坊主假扮,不可能出現重傷求救的情形,授劍酬謝更無從談起。

    假任真的那套說辭,不僅騙不了南晉的知情人,反而會讓他們看清,今夜拍賣的幕後主使並非蔡酒詩,而是他們的坊主大人。

    由此便能推出,小先生蔡酒詩,也是任真的面容之一。

    所以,這女子守在任真回家途,靜候他的到來。

    任真嘆了口氣,知道無法再裝下去,苦笑道:“能知曉我的行蹤,姑娘絕非尋常人物。你究竟是誰?”

    女子伸手,挑撥着那條淡紫色劍穗,心不在焉地道:“紫衣,袁獨秀。”

    任真身軀劇顫,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眼前這位,竟然是素未謀面的紫衣貓首!

    袁紫衣負手向前,沒有拔起地的長劍,朝任真步步逼近,“我只受陛下調遣,不奉坊主號令。我想,你應該能明白,我現身長安的任務,是監視你的一舉一動。”

    她嘴裏的陛下,自然是指南晉武帝陳玄霸。

    任真點頭,摩挲着微白的指節,說道:“不錯,陛下瞞着我,足以說明他不信任我。既然如此,貓首親自現身,想必是對我的表現不滿意?還請指教!”

    其關節,他心裏一清二楚。他不得不裝糊塗,因爲他最信任的顧海棠和鳳梧堂衆人,此刻無暇趕來,正在另一處街巷裏執行他的刺殺任務。

    誰能想到,在同一時刻,他們的坊主反被人刺殺了。

    袁紫衣打量着他,笑道:“聽說坊主不僅聰明絕頂,還精通裝糊塗,現在看來,果然是真的。你大張旗鼓,爲北唐募捐大量軍餉,難道不怕惹起陛下震怒?”

    任真恍然大悟,“原來是爲了這事啊!”

    袁紫衣冷笑不止。

    任真愁眉苦臉,無奈地道:“唉,家家有本難唸的經,你以爲我是白癡,情願將白花花的銀子拱手讓人?沒辦法,我若是不主動捐一點,他們肯定會抄我的家,全部拿去充公!”

    袁紫衣寒聲道:“你本不該辦拍賣會!”

    讓那些名門世家得到強大劍經,將來用在兩朝戰場,對南晉同樣是巨大的威脅。

    任真哭笑不得,“我窮得喫土,你們倒是賞我點錢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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