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左手間是一玄袍中年道長,髮束齊攏向烏金道冠,圓目,鷹鼻,短鬚,眼神不善看着晉王身旁另一位年輕的青袍儒士。
青袍儒士似乎沒留意到來自玄袍道長的特殊關注,側耳傾聽右手邊,座位推後半位的一位桀驁不馴的青年低聲介紹介紹着什麼,時不時擡起頭,饒有興趣看着大殿正中紅木大桌上的一組文房四寶。
這位眉宇間有些陰損,俊朗的青年,黑髮披肩,在末梢很隨意地扎束着,他似乎對青袍儒士很有好感,偷偷打量青袍儒士好幾眼。
此人能在大堂上擁有一席之位,雖說推後半位,身份可不簡單,他就是來自商都的聲樂大師沈聞秋,子楚大師自暴自棄後,放棄教坊司督練一職,毛遂自薦來到了晉王府,已隱隱成爲晉王府中的第一紅人。
正六品以上的官員則坐在晉王左手邊,稀稀拉拉不足十人,談笑風生,氣場很足,身後各有數名雜役小心候着,焚燃檀香,備着香茗。
六品一下的官員倒是不少,足足三十餘位,和這羣頂頭上司們對立而坐,一個個身板僵挺,神情略顯拘謹。
面向晉王,背對大門,坐姿不怎麼雅觀,哈氣連天的一羣華服年輕人,就是那羣所謂的官二代,各府衙內們,他們對這些雅品拍賣怎會感興趣,若不是父輩們在強壓着來結交權貴,老早散場,去找樂子去了。他們所說的樂子,全因今晚有位重要的人物要蒞臨現場,這位大爺可不簡單,被江湖人士稱呼爲黑煞星,他靠數種妙不可言的藥品白手起家,在黑市,這些藥品被炒到天價,也一組難求。
可,眼看着拍賣會就要開始,人家黑煞星遲遲未現身,在場的官二代不覺有些心急,擔心今晚揣在袖兜裏的銀票花不出去。
至於那些不及第的騷客們,在這大殿內連個座位的待遇都沒有,他們站着圍觀,很隨意地三兩成羣,立在大殿四周,跟僕役們混雜在一起。
聽完沈聞秋的介紹,青袍儒士微微點頭,手指在雷音竹骨打磨的文士扇上轉着圈兒,那星目再也沒離開紅木大桌上的幾件寶貝了。
玄袍道長明顯跟青袍儒士不是一路子的,小心翼翼觀察着青袍儒士的一舉一動,見其目不轉睛盯着桌面那組俗家物品,難道這裏面還有什麼說法不成
他揉了揉眼睛,再怎麼觀察也看不出所以然,於是,變得十分困惑。
一直不動聲色的晉王趙奢,也是善觀言察色的主兒,扭頭衝着玄袍道長笑着解釋道,“黃裳天君,這組墨寶套裝乃商都書法大家顧凱同大師生前最爲喜愛之物,顧大師筆法罡勁滄桑,在極北之地堪稱一絕啊。”
天君乃是凡夫俗子對道門修士的尊稱,但凡尊稱一聲天君者,應該是築基期修爲。
地君對應着煉氣期修爲,聖君則是金丹期修爲,至於元嬰期修爲的修士,懶得管凡間這攤事,所以,他們是真仙,是凡間爲其修建廟宇,燒香禱告,祈求風調雨順、天下太平的大神。
黃姓修士聽了大概,頓時對這組什麼大師的遺物失去興趣。
“呵呵,青雲宗的黃道友對此雅物也感興趣師兄就不奪君子之愛,這次拍賣,我浩然宗作壁上觀”青袍儒士瞥了一眼長相有些磕磣人的玄袍道長,那副你哪裏懂得什麼叫高雅的樣子,讓人很想衝着他的白皙粉臉上來那麼一拳。
見青袍儒士投來輕蔑的眼神,氣得黃裳冷冷哼了一聲,閉上眼睛,夢遊他鄉去了。
趙奢有些尷尬,心中暗暗叫苦,他雖有志爭奪皇權,先是青雲宗遞來橄欖枝,緊接着,浩然宗也插進來一腳,這他孃的仙人打架,別把老子給繞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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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調整煩躁的心思,衝着不遠處一位圓頭圓腦的大胖子擺手。
那胖子可是機靈,一路小跑來到晉王身後,碩大的肥腦袋都快伸到晉王的鼻尖上。
“洪管家,拍賣會可以開始了。”趙奢淡淡吩咐道。
王府召開拍賣會,本應胖管家張羅這些瑣事,熟料,胖子今晚被一位年輕人弄得心魂不定,不免心虛,賊亮的腦袋上隱隱冒出虛汗。
“九殿下,咱,咱這身體有些不適”豆大的汗滴從胖子的肥腦袋上冒出,油膩的臉上泛起痛苦之色。
“既然管家身體有恙,我來主持吧。”一道渾厚的男低音從晉王右手邊傳來。
說話之人正是那聲樂大師沈聞秋,見胖子臉色難看,趕忙從中周旋。
“好”趙奢大喜,興奮說道,“此組墨寶套裝來自商都,聞秋卿家也來自商都,由你主持實屬最佳人選”
沈聞秋點頭微笑,深深吸了口氣,修長的身姿從座位緩緩站起,頓時,整座大殿鴉雀無聲。
“諸位,聞秋拜上。”沈聞秋修長雙手環扣,微微鞠躬,“常雲,文房四寶出商殷,邇來賞玩君與予。聞秋不才,藉助今晚雅興,做一回顧大師遺物拍賣會主持之人,此次拍賣之物,共計,極北雪狼毫筆五根、鏡鑑湖的特供墨兩盒、商都極品渲紙六刀、雲臺山蒼翠石硯一塊,若有出入,還望大人及同儕們海涵。”
那聲音一出,如春風沐雨,讓人耳目煥然全新,真是無窮受用,一片叫好連天。
沈聞秋妙音頓挫,緩步來至紅木大桌前,悲聲道,“聞秋雖習琴樂,卻也頗愛書法,與顧大師又是同鄉,也有數面之交,見物思遷,故人雖已長逝,大師生平忠烈俠義,嫉惡如仇,乃我輩之楷模。”一雙秒目環顧四周,高聲呼道,“此乃大師生前喜愛之物,只成組拍賣,底價紋銀八百萬兩,加價不低於百萬兩,可有此道中人,競價以告慰大師的在天之靈”
這一番措辭,在渾厚的聲音襯托下說得慷慨激昂,瞬間調動大殿內的積極性,頓時,嗡聲一片。
三息過後,在大殿偏角處,猛然傳來一聲男子高呼。
“八百萬兩,大師的遺物,在下勢在必得”
“九百萬兩,陳兄讓了咱這一回,多有得罪”
“一千兩百萬兩~”
“一千四百萬兩,若有再高的報價,兄弟拱手相讓”
就在競價此起彼伏,將價格拉至兩千一百萬兩之時,大殿厚重的硃紅大門被人慢慢打開,一股清涼晚風吹了進來,數百紅燭愉悅搖綴,數百雙眼睛齊刷刷看向大門口。
“老魔,我服了你了,官員們都是來看戲的,沒一個報價的。”在衆目睽睽之下,畢小六微微一愣,擡腳跨過半尺高的門檻,悄聲道。
“老畢呀,你哪懂官場,這還用打賭世人不都這麼說嗎,當官不爲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爲官清正廉潔,誰敢買,買了就露餡。”老魔嘿然一笑,繼續道,“咱們雖說文采傲視羣雄,看今天這架勢,一股暗潮洶涌啊,我還是勸你放棄今年殿試,花這個錢不值。”
“哎~且行且看吧。”畢小六不置可否應了一聲,昂首闊步走進大殿。
突然,有人指着畢小六身後,驚呼道,“虞大師,他怎麼來了”
“子楚大師果然是他”
“難道說,他的嗓子好了”
幾乎瞬間,數百道目光選擇性忽視那領頭英俊的邪乎的年輕人,聚焦在年輕人身後那道修長的身影上,然後,又轉移到另一道站在紅木桌旁的修長身影上。
“楚卿”晉王雙眼猛地開闔,起身旋走,迎了上去,顫聲道,“楚卿吶,你,你總算願意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