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飄飄,月高高,影搖搖,人渺渺,萬般心緒逍,熟人曉奧妙?
是三不是六?
什麼叫是三不是六?
四周一張張臉,自驚怒憤慨,倏然跌落矇昧不明。
炎雨晴同樣如此,所以她那即將噴涌的怒焰暫告歇止。
烈非錯環目四方,越過那月朗星稀,越過那人影簌簌,越過那宴場通達,越過那夏蟬蟲鳴。
“三日之前,我暌違許久步出靖浪府,卻在僅僅行了數條街口後,被一羣蒙面羣雌圍攻,被迫領教她們那惡臭熏天的暴雨梨花陣……”烈非錯語帶微怒。
當日蜺虹雙雲率衆雌出擊,在靖浪府不遠處弄出一幕彈雨橫飛,臭味揚天,經過這三日此事早已傳遍燁京,引來無數大快人心的喝彩。
這番喝彩自然也傳回靖浪府,人人得聞。
原來“三”與“六”指的是天數。
六,是六日前,也百里傳音當日。
三,是三日前,是燕雲樓那日,同樣也是他被蜺虹雙雲暴雨梨花蛋圍攻之日。
少年一言破暗,衆人明白了“三”與“六”的涵義。
但是若說烈非錯是爲六日前,炎雨晴正東居邀戰之事報復,雖然行爲太過,倒也算有理有據,但三日前蜺虹雙雲暴雨梨花蛋之事,與炎雨晴何干?
“……事實,她們那自以爲爲民除害,不惜面對巨惡的高尚情懷,倒也令人欽佩,只不過當時見到那番陣仗,我當下心裏突生一個疑問,因此那一刻我……”
言語一頓,少年轉首望向西南,這一刻的視線彷彿越過長佑軒,越過那座雕麒鑿麟的石橋,越過靖浪府巍峨獸首大門,投向三日前蜺虹雙雲率衆圍攻的那偏僻一隅。
“……刻意試探了一下。”
……
那易釵而弁的兩女顯然是羣雌之首,見他身陷重圍卻如此淡定,兩對煙霞秋波怒色緊掠,左邊一人頓時斥喝:“總算逮到了,烈非錯,今日你插翅難飛!”
雖是斥聲,又有木夾封鼻,但甕聲甕氣間,依舊有幾絲甜膩音嬌,頗有滋味,令人聞其聲,便急欲探其容。
仲夏陽烈,短短時間駐足,以令惡臭更爲薰染,烈非錯環目四顧,肆無忌憚的眼神將周遭那一幕幕玲瓏浮凸盡收眼底:“插翅難飛……炁修欲飛,何須插翅。”
炁力灌足,一躍十丈,與飛縱無異……確實不用插翅。
被烈非錯一頓搶白,易釵而弁的白衣公子半面一僵,身側那名同款同衫僞公子見狀,怒眉頓挑:“果真如傳言那般,毫無悔意,真正禽獸不如。”
被指爲“禽獸不如”,烈非錯卻開心的笑了,反脣相譏道:“果真如傳言那般,傻頭傻腦,真正沒眉沒眼。”
“你……你說什麼!?”僞公子跳了起來,聲音陡然拔高。
“難道不是麼,你連何事都未言明,又如何判斷我毫無悔意?”烈非錯一臉矇昧地問道。
僞公子微微一愣,隨即雙頰緋紅,眼眸虛色暗流。
身邊易釵而弁另一女見狀,搶前一步,解圍道:“想來是你平生虧心惡事無數,這纔不知該追悔何處……烈非錯,我們是琉璃郡主雪恨而來,三日前你於九曲園,將癡心一片的琉璃郡主棄如敝履,真當天下女子好欺麼!?”
……
“三日前面對那幫蒙面羣雌,我言語間故意表現的毫無悔意,更用‘蠢女人’刻意撩動她們的怒火,但在那句話,我真正想說的只有六字……”
頓了頓,視線一掃,霎時間掠遍八方。
“……守株待兔多日。”
少年環顧四方間,淡淡道出這六字。
“她們當時對這六字的反應是下意識間的認可,也是說,她們確實如我所言,守株待兔多日了。”
四周衆人被他視線所顧,大多數人依舊不明他意所何指,但其個別人,卻面露心虛,悄然低首。
“這個結果,引出了另一個疑問。”
……
“烈非錯,今日你插翅難飛!”
夏風炎炎,衣袂飄飄,纏發鼓鼓,襟口獵獵。
鎮南王世子立足於靖浪府數百丈開外的一處矮屋櫛的犄角旮旯,四周巷隙偶現柳葉飄飄……可惜見不到;八方幽蘭花香襲人……可憐聞不着;環目鶯燕繚繞生姿……可嘆色不全。
不久之前……其實也一刻鐘前,烈非錯通過雕麒琢麟的石橋,漫步跨出靖浪府,那鬥柱矗立,十丈三開的朱漆獸頭大門,暌違三日後再度吸入一口鋒鏑長街的晨新氣息。
鋒鏑長街坐落大璟炎門靖浪府,街面不旁鄰販夫走卒,鱗次櫛,空曠寂寥,一覽稀人。
不見摩肩接踵,更無緣“車錯轂兮短兵接”那般壯懷激烈,但烈非錯依舊感覺到一番“熱鬧”。
因爲已跨出那道門檻,來到廣袤無垠的外面。
……
“她們圍攻我的地點,離我們靖浪府正門不過數百丈,而因爲世人對鋒鏑的崇敬,鋒鏑長街無販夫走卒,無商鋪店賈,人流稀少,寂靜無聲,一覽無餘。”
隨着少年一字一句吐出,四周露出虛色的面孔越來越多。
“那麼問題來了,如此一波足以將我圍的水泄不通,天無路入地無門的羣雌大軍,於我們戒備終年毫不鬆懈,且入口正門處常年人稀車寡,視線毫無阻礙的靖浪府之區區數百丈外守株待兔多日,難道府之人竟從頭至尾毫無察覺麼?”
少年語氣淡然,但那一字一句,卻彷彿應和這座府邸,這條長街,化作一簇簇鋒鏑,索向四周衆人。
“無人察覺……不,我不相信,府的門衛一定有所察覺,既然察覺必定會報,所以有人早已知曉那幫人在府外守株待兔多日,只不過卻偏偏瞞着我,而這個人……”
言語間雲淡風輕,一字一句卻重逾萬斤,壓得衆人難以透氣,尤其是……
“……是表姐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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