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雷陣陣,暴雨橫世,天地自然之威前,凡人何其渺小。
眼看漫天烏雲,暴雨涔涔,凡人仰頭望天,除了折腰跪拜,低身祈求,還能如何呢?
嗯!……能!真的能!
“別再下了!!!”
一聲怒喝,爆震四方。
隨着那道喝聲,自烈非錯仰對蒼天的掌心與雙瞳,三道離火光束噴涌而出。
光束一出,便化作碗口大小,更一步步擴增,呼吸間已粗若擎天巨柱。
倏然,自雲層空俯視,可見那原本黑壓壓一片的萬里烏雲,突然兩道擎天光柱,自下而破雲現蹤。
霎時間,這片萬里烏天被硬生生捅了兩個窟窿。
這兩道擎天光柱源自烈非錯,一道是他單掌噴吐,另一道是他雙眼光柱於一丈處合併而成。
光束破天不止,進而輪轉蛇行,光柱所及的地方,烏雲被離火炁力灼燒,片羽不存。
轉眼間,漫天烏雲竟硬生生被驅散,恢復朗朗乾坤。
異象司前衆人,不分彼此,不分立場,皆萬分驚愕的望着這一幕。
凡人之力,驅散天雲,蒸滅暴雨!
這……這還是人麼?
不,他們早已明白,眼前這尊魔神早已不能稱之爲人了。
但,原先他們只是認爲,這尊魔神在凡人面前不是人,然此刻看來,即便面對無窮無盡的天地之威,他竟依然……不是人!
咣!
一名燁京衛手武器掉落!
咣!咣!
一名燁京衛與一名洛傢俬兵,兩人武器皆掉落……不,那不是掉落,是再也拿捏不住,是棄械!
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
無數聲金鳴砸響,沒有人還能拿捏住手兵器,無論他來自豪門私兵,還是軍部正統的燁京衛,所有人皆棄械投降。
他們能面對非人,甚至能面對魔神,但他們沒勇氣面對天。
但此刻,他們面對的是……破天!
碰!
繼千萬兵器墜地之後,第一次雙膝跪地出現了,那是一名洛傢俬兵。
碰!碰!
第二,第三,王傢俬兵,以及燁京衛。
碰!碰!碰!碰!
彷彿一種瘟疫般蔓延開來,似乎面對眼前這尊破天魔神,只有折腰跪伏,纔是唯一的生路。
碰!碰!碰!碰!碰!碰!碰!碰!
越來越多聲跪地,轉眼間,異象司外尚立身之人寥寥無幾……不!不是寥寥無幾,事實,只有兩人。
洛百川,玉令全。
林州洛家嫡系公子的尊榮,燁京衛都尉之軍威,令他們依舊支撐着,顫顫巍巍地支撐着。
然而,也快要支撐不下去了。
燁京衛與衆私兵棄械罷戰,跪伏於地,烈非錯前路的阻擋皆盡掃除,他慢慢劃開步子。
坐擁無盡炁力的身軀依舊一步一沉,彷彿每一步皆要耗費極大氣力,戰場喧囂不再,場似乎只餘烈非錯淡淡的呼吸,平緩而低沉。
一步……一步……再一步,不知不覺間,少年的步子即將接近洛百川。
此刻的洛百川橫跨馬,他擋住了烈非錯的去路。
事實,如果選擇退避,那不會僅僅是退避,那必然是一種態度。
洛百川面色蒼白,顫抖的面頰,揭露他此刻搖擺不定的內心。
——要戰麼……
——如果戰,難道能贏麼?
——但若不戰,難道似旁人這般臣服於他?
洛百川的內心天人交戰,烈非錯一步一近,即將來到他的面前了。
倏然,他見到了遠處,那些跪地折腰的洛傢俬兵。
一件事實涌心頭。
因爲他是洛百川,所以纔是洛家嫡系,若當世無洛百川此人,又何來洛家嫡系之榮光。
人,終究得先活着,纔有資格談其他。
洛百川御馬讓開,不止如此,他倏然下馬,然後……跪地臣服。
他做出選擇了,他選擇先活下來。
在場只餘一騎依舊矗立。
玉令全環顧四周,悲涼的雙眼,忽然一聲長嘆。
隨着這聲嘆,一身崢嶸戎裝……解甲臣服。
場再無一人與烈非錯平視,千百道跪伏的身影,彷彿宣告天地對這位破天魔神的敬畏。
烈非錯一步一沉,四周千百身影似乎從未入於他眼。
此時此刻,他的眼只有前方,他的心只有懷那香消玉殞的遺憾。
雨後初陽,淡去夏日酷炎,只餘淡淡水韻芬芳。
少年抱持女孩的身影,於溫陽映照下,拖出長長尾影,消失於長街盡頭。
……
雨後初陽,大璟皇宮猶如濃裝豔抹的宮妝麗人,於方纔那番雷霆暴雨洗淨鉛華。
奢靡之氣滌盡,份屬宮闈那端莊氣派自然散出。
宮殿璀璨的琉璃頂瓦,被雨水一輪沖洗,陽光灑下,泛起陣陣鱗波光耀,有如勃勃雄燃的火焰,壯觀千姿,流麗萬端。
此時高大雄壯的城牆之,早已佈滿了精兵悍將,個個刀劍出鞘,箭矢弦,如臨大敵。
烈非錯於異象司前要求玉令全爲他讓路,他要面聖秉明。
此時此刻,情勢早已不同,他殺了無數燁京衛,殺了衆多王、洛兩傢俬兵,他甚至離火焚天,將萬里穹空熾出一個窟窿。
情勢早已面目全非,在顯現了那般武力,在掌摑了國都燁京的整個防禦工事後,司馬天威還會聽他的辯解麼?
甚至於,身系一國之重的大璟皇帝,還願見、敢見他這樣一名焚天神魔麼?
這個問題,沒人知道答案,烈非錯本人似乎更是連一絲探究的興趣都沒有,或許只是一份發自最初的定念,一份我執,烈非錯還是來了,抱着洛綺瑤。
雨後新陽普照,陽光迎接着烈非錯,少年懷抱洛綺瑤的身姿,出現於帝都北門。
烈非錯明白,此地必然已是萬軍相待,天羅地。
環目四顧,城牆那列隊整齊的衆軍,印證了少年的猜測。
然而,卻也有他意料之外的。
此刻,萬軍相待的陣容,一道熟悉的身影越出。
“烈非錯,你竟真敢來此,今日必定要你這逆賊伏法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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