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爺爺”我喊了一聲,他說不出話,但趴在地上衝我艱難地擺了擺手。
我真的沒想到,老煙桿的法子對王建國竟沒一丁點兒作用,這到底是咋回事,附王建國身上的餓死鬼真這麼厲害
我身後就是大門,無論如何都不能讓王建國出去,他出了這個院子一定會害死更多的村民。
我一把抓起旁邊的那根桃木棍子,橫着舉到脖子高的位置,擋在了大門口。
“陽娃,你快別管了,那棍子擋不住他,你快跑”老煙桿衝我大喊。
我緊緊地咬着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算擋不住,我也得試試
可奇怪的是,就在王建國要撲到我身上的時候,突然就停了下來。
離我只有二尺那麼遠,他那雙白眼盯着我,沒有了剛纔的兇狠猙獰,竟開始一點點的後退。
我心說,這咋回事,剛纔不還想撲我,這就怕了我了
緊接着,就更誇張了,他連滾帶爬的跑,一邊跑,一邊那喉嚨裏發出咕咕嚕嚕的聲音,沒有啥恐怖的氣勢,就跟求饒似的。
我有那麼可怕
與此同時,我突然感覺自己背後冷颼颼的,這種陰冷是非常刺骨的那種,甚至還叫人有些透不過氣來。
小甜在那邊看着,她衝我微微地搖頭,手上以十分隱蔽的手勢比劃着,好像是讓我趕緊走。
在另一邊,老煙桿也擺手,讓我快跑。
但奇怪的是,他們都不吭聲,或者說是不敢吭聲
我一下子明白了,王建國怕的不是我,而是我身後有啥更可怕的東西
烏鴉就在不遠處的枝頭上,哇哇直叫,淒厲的很,很小孩子哭似的。
我乾嚥了口唾沫,想跑,可腳下死沉死沉的,動彈不得,條件反射般的回頭,一張溝壑縱橫的老臉上掛着笑,還是那種一點都不慈祥的笑,陰森森的。
我身後不到三尺遠,他就站在那裏,一身黑色的壽衣,腳不沾地,一雙白紙面、黃麻底的登雲鞋,這不是那催命的老頭還會是誰
說不怕,那是吹的,我腿都哆嗦了,就連老煙桿都不是他的對手,被他給下了咒,弄成了驢臉,也怪不得王建國看到他會嚇成那樣。
他要是來催命的,這次恐怕沒人攔得住,就算是現在脫褲子往廁所跑,這麼近的距離,恐怕也跟不上了。
“張陽,是你”他竟這麼問了一句,好像我不該出現在這裏似的。
一個死人叫我名字我是肯定不能答應的,想起來二丫的事,突然就生出憤恨來,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一手抓起旁邊的那根桃木棍,指着他就問:“是不是你害死了二丫”
“我解釋過的事情,不會再說第二遍。敢拿這東西指着我,這麼多年了,你還是第一個”老頭這麼說,他的臉上還是帶着一副難看的笑。
而這個時候,老煙桿捂着肚子咬着牙跑過來,立馬把我手上的桃木棍給奪了,丟到一邊,他臉上還掛着諂媚的笑,對那老頭說:“小孩子不懂事,您別跟他一般見識。”
老頭根本不去看老煙桿,而是盯着我,仔細地打量着,然後說:“當然,你可不是一般的小孩子,自然也不能跟你一般的見識”
“別”老煙桿喊出一個字,竟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這叫我意外的很,他竟然會爲了我向這老頭下跪。
老頭突然扭頭盯着老煙桿,那眼神立刻就變了,不單單是剛纔的冷厲,而是一種無形的壓力,讓我根本就喘不過氣來,他沉沉地說道:“你別以爲你做的那些我不知道,有些東西不是你能改變的。本來我對你的事就是睜隻眼閉隻眼,如果你硬要往上湊,就不是變成了一張驢臉那麼簡單了”
“是是是”老煙桿連連答應,我從沒見過他這樣。
“算了,我今天過來本就不是爲了張陽的事,你們拿走了我的碗,難道要讓我餓肚子討飯不成”他說着,又看向了院裏的王建國,繼續說:“不過,倒是讓我撞見了這麼一件有意思的事,我可要管管了”
他的碗,難道說那個青瓷碗是這催命老頭的,怎麼會這麼巧,剛好找到他的門上,我還真夠背的
不過,他說不是爲了我的事,我倒也鬆了一口氣。
催命老頭盯着那王建國看了一陣,然後,往院裏走去,他後邊的大門無風自動,咣噹一聲就關上了。
旁邊的老煙桿都被嚇了一跳,緩緩地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
他傷的不輕,我扶他在旁邊的石頭上坐了下來,他盯着那邊的王建國,看起來還是非常緊張的樣子,也不知道是爲啥。
王建國顯然是被驚着了,剛開始還想跑,後門開着,可催命老頭動都沒動,後門就關上了,他出不去。到後來,王建國甚至想要從院牆邊的水道眼鑽出去,也被那老頭一把揪住脖子給丟了回來。
我擔心這老頭會把王建國給弄死了,二丫都沒了,王建國再沒了,他家就太慘了,我就說:“我舅爺他是被人上了身,你別害他”
那老頭回頭瞪了我一眼,目光冷得跟冰霜一樣,讓我打了個哆嗦。
“這種事,我能看出來”
老煙桿看着我,一臉的苦澀,打手勢,示意我千萬不要再說話了。
這回王建國不跑了,回頭跪在老
頭的面前,一邊磕頭,一邊那脖子裏還發出咕咕嚕嚕的聲音,估計是在求饒。
老頭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說道:“給我磕頭你還沒這個資格,起來吧,坐那兒,喫飯”
這話叫王建國一愣,他擡頭看了看老頭,老頭又嘰裏咕嚕的說了幾句話,我完全聽不懂這幾句,就低聲問老煙桿,可他就好像沒聽見似的,一直看着王建國那邊。
剛纔飛揚跋扈的王建國不見了,他很聽話,躡手躡腳地坐在了桌子旁,開始往嘴裏扒拉剩下那多半碗夾生米。
老頭則緩緩地繞到他的背後,厲聲一喝:“孫玉梅”
我發現,這個名字觸動到了一個人,那就是我旁邊的老煙桿,他一個哆嗦。
老頭喊出那個名字的時候,王建國還在喫飯,而在他的後背上,竟隱約有個黑影扭過頭去,老頭跟她說道:“陽間的事只是陽間的事,與你無關,你留在這裏又有何用,害人害己,這麼多年了,你該斷了牽掛,去你該去的地方,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