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忽然停住了腳步,他彷彿置身冰窖,從頭冷到腳,每一個毛孔都透着寒意。

    那根簪子,他想起來在哪裏見過了。

    那分明就是那天帶旭兒在出宮的時候,旭兒買給晉王妃的。

    木質不是特別的好,雕工還能過得去,他以爲就算旭兒買了,晉王妃也不一定會用。

    當時一起買的還有好幾樣,旭兒出宮的時候還曾忘記帶走,在乾坤殿擱了好幾天。

    他蹌踉着後退,喉嚨乾澀,可他還是暴喝一聲,“常遠,滾進來。”

    常遠瞭解皇上的性子,皇上不愛人跟在身邊,通常他都是在外間候着,皇上起身後,只有繁瑣的朝服需要人服侍,其他的,都會自己打理好。

    他挺到皇上的暴怒聲,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皇上的脾氣可以說是非常地溫和,幾乎很少會這樣的暴怒。

    他剛撩開簾子,就見皇上踉蹌的跑了過來,一把將他推了出來,然後自己也跟着出了內室。

    “叫幾個人進來,將這個院子侍候的人,給朕捆了,掛在院子裏,全部抽死。”

    院子裏百年老樹,鬱鬱蔥蔥,侍候的人,倒呆在樹上,不管男女用沾了水的藤條抽。

    跟在皇上身邊的侍衛,都不是尋常之輩,不要說手下留情了,一鞭鞭抽下去,皮開肉綻。

    皇上從未有過的失態,雙眼赤紅,髮絲散亂,他在院子裏瘋狂地走來走去。

    “說,今日誰來了朕的院子。”

    院子裏都是哀叫聲,有一個太監伸長脖子叫道,“陛下,我們什麼都不知道啊,只有皇后娘娘身邊的張嬤嬤,和一個侍衛模樣的人送了大包東西過來。

    小的們想問來着,可張嬤嬤說是皇后娘娘的旨意。”

    皇上坐在廊下的臺階上,看着那些抽的不成人樣的太監宮女,朝常遠吼道,“做什麼去將那個張嬤嬤給朕拖過來。”

    “還愣着做什麼要朕親自去嗎”

    皇上沉着臉,咬着牙問道。

    常遠小跑着出了院子,往皇后那邊而去。

    過了好長時間,才又回來,後頭跟着的小太監押着一箇中年嬤嬤。

    張嬤嬤被吊了上去,皇上親自提起藤條,先悶着頭抽了幾十鞭,之後彎腰看着張嬤嬤,低聲問道,

    “牀上的女子哪裏來的皇后送來的”

    此刻,他已經不是從前那個溫和的帝王,變成了比活閻王還要陰冷的地獄修羅。

    張嬤嬤搖着頭,“皇上,奴婢什麼都不知道,奴婢一直在皇后娘娘身邊服侍着啊。”

    她看了看其他被打的不成人樣的宮女太監,忽然嚎啕大哭起來,哭的沒個人腔,“娘娘只是想讓您高興啊。”

    皇上扔下手中的鞭子,一屁股坐在廊下,沒有了任何的威儀,他忽然明白過來。

    江氏那個女人,心術不正,誤解了他,以爲他對晉王妃有了不可告人的心思。

    礙於小九,他只能深藏在心裏,於是,她就想做一個引子,把他永遠不會起的邪念,深挖出來。

    她的心,是黑的。

    她就如同那些昏君身邊的佞臣,窮極心思,就是窺伺,揣摩,挖掘君王內心深處的那些不可告人的癖好,然後一一滿足。

    君王沉淪了,漸漸的叫佞臣給抓住了心思,進而喪失了應有的道德。

    江氏這樣的女人,若叫她做了太后,那將會是個比他的祖母張氏,還要邪惡的女人。

    他從地上爬了起來,吩咐侍衛,“去把皇后住的地方給朕圍起來,將這個婆子也帶過去,一隻蒼蠅都不許放出來,朕馬上就過來。”

    皇上站在皇覺寺的廂房前,氣的雙眼通紅,冷笑連連,賢良淑德的妻子薦通房,薦侍妾,到了最後竟然把弟媳婦送到他牀上。

    而他信賴的如同信賴自己一樣的弟弟,此刻應該已經往京城而來。

    他必須在小九回來之前,在事情鬧大之前,把晉王妃送回去。

    否則,外亂未徹底平下來,親人就得廝殺起來。

    他沒想到,十幾年來相濡以沫,互相扶持着走到今天的妻子,會恨他恨的這樣深,深到恨不能借小九的手殺了他。

    身處寺廟,遙遠的大殿內,經聲依舊,木魚噠噠聲,彷彿如同夢裏的呢喃,穿過高聳的廟宇殿堂,穿過重重蒼天大樹,傳到皇上的耳朵裏,折射出他那天知,地知,自己知的一顆心。

    更彷彿要穿透蒼穹,傳到騎在馬上飛奔的蕭越耳中,

    院子裏的太監,宮人都已經被掉在樹上抽的不成人樣,皇上沒有再從別處叫婆子來,怕最後要走漏風聲對顧念的名聲不利。

    可若不叫婆子誰把顧念抱回去

    在距離京城一百里外,蕭越身下的馬兒經過幾天的奔波,停在原地轉悠。

    蕭越也受了點輕傷,但這點皮肉傷,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本來他想一鼓作氣到京城再好好休息,可見身下的馬兒都已經尥蹶子,於是翻身下馬,下令原地休息,等養好精神再繼續上路。

    蕭越在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嚼完一塊冰冷,滋味寡淡的乾糧,吃了幾口水。

    他的念念此刻在做什麼呢

    是在陪着旭兒,還是坐在窗前的榻上,想他又或者是在做其他的

    同一時間,護國大長公主那邊也是暗潮涌動。

    周語嫣陪着大長公主從太后那邊回來的路上,經過平陽侯府女眷居住的院子時,在外面小路的旁竟然發現昏倒的青葉。

    最先發現青葉的是周語嫣身邊的丫鬟,大長公主起先並沒有在意,只以爲青葉是不舒服纔會昏倒。

    只是當將人擡回院子的時候,衆人才發現情況很糟糕。

    黃芪昏倒在外間,血流了一地,人早就昏過去了,內室裏,空空如也,根本就沒有顧念的身影。

    周語嫣慌了神一般,讓人將青葉給弄醒,才知道她昏倒是因爲吃了周語紓送來的糕點,黃芪發現後,顧念派她去周語紓那邊問個究竟。

    只是,她沒想到,還未到周語紓那邊,就昏倒在路邊。

    護國大長公主胸口起伏着,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門口,期盼着顧念,她唯一的孫女,能從門口進來。

    只是,她沒見到顧念進來,她在這個世上最後的血脈,她在哪裏

    護國大長公主把手裏的佛珠捏緊,彷彿那就是她的心,被什麼東西緊緊夾住,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蘇嬤嬤,你去大姑娘那邊把送糕點過來的那個丫鬟抓過來,嚴加拷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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