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遠讓小二下去將姜璇請上來,自己就退到一邊。

    不過片刻,姜璇就帶着碧雲上來。一眼就看到坐在牀邊喝酒的人,黃公子,哦,不,應該說黃幕僚。

    中秋佳節,街道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大家都擠在一起看花燈,反倒是酒樓裏的人不多,二樓竟然是冷冷清清的只有黃先生一人。

    這樣團圓的日子,他一人坐在窗前喝酒,外面的花燈照進來,映照在他的臉上,繁華,而冷清。

    姜璇蹙了蹙眉頭,走過去,“你怎麼沒去我家過節一個人在這裏冷冷清清的喝酒。”

    “該不會是因爲你成了我哥哥的幕僚,就不好和主家一起過節了吧前兩日去慈玄觀找你,怎不見你”

    林翊有點哭笑不得,但既然已經裝成了幕僚身份,又如何能告訴人家小姑娘真實身份,恐怕說了纔會把她嚇到。

    他笑着道,“前兩日有事情去了,今日纔回城,沒能趕上過節。倒不是因爲幕僚的身份。”

    姜璇點頭,因着靠窗,下頭人聲鼎沸,有點嘈雜,她道,“沒有雅間嗎先生怎坐在大堂喝酒”

    說完,她想到黃先生這會還在慈玄觀抄書呢,沒要雅間還能是因爲什麼因爲銀子的原因吧。

    她朝站在角落的店小二揚聲道,“勞煩小二哥,給我們換個雅間。”說完,她示意碧雲將銀子付給小兒。

    店小二愣了一下,沒有伸手接銀子,而是看了眼林翊。

    這個位置,並不是不好的位置,在此處可以將外頭的風景一覽無餘,而且因爲已經清場,不會有其他的人上來。

    慎郡王離開前,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對待親爹一樣的對待這位客人。

    客人沒有表態,他一時也不敢隨意的換來換去。

    林翊捏着酒盅,擡眼淡淡地看着店小二,“沒聽到姑娘說的,換個雅間”

    店小二這才躬身接過碧雲手上銀子,安排雅間去。

    姜璇看着店小二有點不太情願的離開,就不免有些好奇,既然有雅間,爲何店小二會不太情願換的樣子

    等到雅間坐下,她好奇的問道,“你應該也沒來金陵多久,爲何人家剛剛彷彿不太願意給你雅間的樣子”

    “難不成你之前有過喫酒不給錢的先例”

    前一句林翊還不怎麼在意,提起酒壺倒酒,等聽到說喫酒不給錢,他的手一抖,酒就灑在桌上。

    姜璇見狀,不由的笑了起來,小二安排好雅間後,就退了出去,如今雅間裏頭就他們倆,就連碧雲也被趕了出去。

    她見酒灑了出來,知道被知道猜中了,抽出帕子,遞給林翊,“擦擦,你做了哥哥的幕僚,有了束脩,應該不會這樣落魄了。”

    然後,她又豪氣的道,“今日你的酒錢我包了。”

    林翊再次變得哭笑不得,他隨手接過帕子,將沾染在自己袖子上的酒液擦了擦,隨手就將帕子放回袖袋中。

    林翊在擦袖子的時候,姜璇正歪着頭打量他。

    一如往常,他穿的很樸素,濃眉如刀,下頜乾淨,整個人有種俊雅之感,寬肩大手,卻是看得出身強體健,但氣質卻透出一股和氣,很好說話的感覺。

    她伸手將桌上的酒壺提起,放在鼻尖輕輕一聞,“這酒不錯,應該是好幾年的窖藏了。”說着,就準備給自己倒一杯。

    正巧林翊擡頭,見狀連忙伸手攔住,“沒想到你倒是懂,只是,你小小年紀,如何能喝酒”

    姜璇心頭髮笑,在邊關的時候,一旦沒有戰事,父親安歇在家的時候,父女倆時常會坐下來小酌一番。

    她會知道母親的死因奇怪,也是因爲有次父親喝多了。

    她從小就跟着父親喝,雖然說不能多喝,但三五杯還是可以的。

    她想到母親的死,心情有點鬱郁,手一頓,還是放下手中的酒壺。

    林翊見她忽然好想被沉鬱給籠罩,道,“不然你喝酒不開心嗎我讓店家給你上壺上好的茶吧。”

    無酒有茶也是可以的,只是可惜這樣好的酒不能嘗上一嘗。

    剛纔黃先生說是回老家有事去了,沒趕上過節,難道他是

    “先生回老家,是因爲家裏出了什麼事是你的妻兒”

    她遲疑的問道,黃先生看起來有點年紀了,應該有妻室了吧。

    聽她這麼問,林翊垂下眼看着手中的酒盅,將裏頭的酒引盡後,道,“我沒有妻室”

    至於兒子

    姜璇見他這樣,彷彿有什麼傷心事,沒有再問,只是心頭好奇,怎麼這麼大的年紀,還沒有妻室

    看他心情不太好的樣子,難道是原先有,但發生了什麼事所以沒有了

    但不管怎麼說,總是人家不願意提起的傷心之事。

    小二上了茶上來,姜璇倒了一杯,慢慢的品着茶,看着外頭人羣涌動。

    其實她又何嘗不是這樣

    小的時候,她懦弱不堪,心頭雖有埋怨,但並不敢反抗。

    後來,去了父親身邊,慢慢的才變得開懷起來,前程往事,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總有意想不到的事在等着她。

    母親的死,從前也許是無能爲力,可如今,她一定要徹查清楚。

    林翊看着她,她在遇到他的時候,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他手指動了動,想要撫平她眉間的褶皺,“你可是遇到什麼事姑娘家家,就該開開心心的,可不要整天愁眉苦臉的。”

    “不美麗。”

    姜璇嘆了口氣,脣角扯出一抹笑,“不過是遇到不好的事情罷了,人總是會遇到不好的事。”

    她收回看向人羣的目光,“比如先生,才華橫溢,爲何會如此潦倒最後只做一個普通的幕僚

    你如果去科舉,或者征戰沙場,總能出頭,爲何不去呢”

    “先生這樣避世而居,彷彿和凡塵俗世不沾染了。”

    林翊本想是讓她不要愁眉苦臉,高興起來,沒想到反倒將話題給連到自己身上了。

    他笑了笑,他曾經站在權利的頂峯,並沒因此得到什麼,反而是疲憊叢生。

    反倒是如今的生活,讓他覺得他像一個人。

    只是,已經對小姑娘說了謊話,似乎就要一個接一個不停的圓下去了。

    姜璇嘆了口氣,接着道,“雖然我曾經在邊疆呆着,那裏是武將廝殺的地方,都說文臣纔是滿肚子的心眼,可誰說武將就不是呢

    我很不喜歡那些滿肚子心眼的人,但是先生你不爭這些名利,清淨而居,這樣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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