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翊帶着隊伍去斥候探到的地方清繳叛軍殘餘隊伍。

    這一去,就是好幾天,雖然他身上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如今正在調理,但姜璇還是不免擔心。

    不過,姜璇還是找了些事情給自己做,每日總是準時起身,面帶笑容的去往善堂。

    士兵大量出城,有人看到姜璇,也會向她打聽戰事的消息,她就告訴對方,軍隊出城,是爲了去清繳叛軍餘孽,讓那些人儘管放心住在城內,不用擔心。

    她如此的安撫城內的民衆,讓那些原本因爲士兵傾城而出嚇到的百信,心底安定下來。

    她雖然穩住了城內百姓的心,但在她自己的心底裏,難免擺脫不去那些暗暗的忐忑和擔憂。

    昨日她已經得到消息,說是林翊已經靠近了叛軍餘孽駐紮的地方,到時候林翊會親自率軍上去那些餘孽一舉拿下。

    今日,還沒有戰事的後續傳來,傍晚下了雨,她雙手抱胸,靠在窗前,看着屋檐上掉落下來的雨線,南方的冬天雖然沒有大雪紛飛,下雨天卻是溼冷溼冷的,浸入到骨子裏頭。

    外頭有做護衛士兵在輕聲議論,

    “爲何元帥都是身先士卒,親自下場,不是受傷纔好嗎”

    “也不是親自下場,只是去掠陣。”這人彷彿很高興,因爲元帥親自前去,這件事本身就讓人很激動。

    “我們要能去就好了,從前只以爲元帥治國之道很行,沒想到武藝也過人,還從未見過他直接跟敵人幹過呢。”

    士兵嘛,那都是出來滅敵的,尤其是這次許家叛亂,讓多少百姓流離失所

    若是他們畏縮不前,那還談什麼保家衛國呢。

    “我們在這裏保護娘娘也很好啊,你們聽說了嗎,當初在安家口”

    姜璇靠在窗櫺上,聽着外頭士兵們的談話,大概全軍上下,大概只有她一個人不想看到林翊他上去殺敵吧。

    林翊那邊,並未落雨,這次帶來的都是精銳,人數並不是特別多,他們分成小隊藉着密林的掩護,慢慢的靠近叛軍駐紮大營,斥候已經探明,大營內有天師教殘餘教衆,還有許家軍被打落的士兵。

    大營外有士兵巡邏,看起來還是有條不紊的。

    不愧是做了幾十年兵部尚書的人,對軍隊治理,還是有一些手段的。

    他們本以爲會看到一直紀律鬆散,歪東倒西的隊伍。

    其實,早在他們將鳳嶺奪回後,其他各處被佔領的城池也收復回來,對於天師教,他們已經清理過了。

    天師教靠着的就是用阿芙蓉膏控制人,另外還有就是利用民衆畏懼鬼神,迷信崇拜的心裏,跟着許家後,將教衆化成教兵。

    那些教衆開始是踊躍捐贈,帶着一家老小一同入教,被掏空家底的,也不在少數。

    開始還願意隨着天師教教主叛亂,可這些,總有清醒的人,眼看情勢不對,就又想要退出。

    林翊抓着民衆的心裏,在鳳嶺城各處將那阿芙蓉膏的害處,還有天師教教主用來誘導教衆的那些把戲,在鬧市全部公之於衆,又用戲班到處宣揚。

    同時還說教衆們都是無辜的,只是受了矇蔽,只要及時回頭,朝廷不會追究從亂之罪,而且,若是能從教裏拿回當時貢獻的錢財,官府不會沒收,全部發還本家。

    經過林翊派人宣傳,那些本就搖擺不定,不想繼續丟命的人,哪個會不動心

    就如現在,林翊的軍隊剛到,就有想要逃跑的教衆發現他們,試探着靠近林翊的隊伍,聽說是朝廷平叛軍,又確定自己舉報有功後,就竹筒倒豆子一般,將叛軍大營的分佈,還有裏頭大概有多少人,武器,糧草如何,都一一的倒了出來。

    有了這些林翊對於抓住許鄴的把握又更大了。

    按照天師教教衆的指引,他派人守住了這周邊各處的路口,防止大戰時,許鄴潰逃。

    因爲他們來的隱祕,在黎明時分,林翊就帶着人,大吼着攻向叛軍大營,從黑夜戰鼓聲響起,到天邊現出魚肚白時,他們已經殺入到叛軍大營。

    許鄴的大帳不在最中間,而是在外圍的一個不起眼的小帳內,等到反應過來時,營帳已經被包圍了。

    戰鼓如雷響徹雲霄,生生把東邊的天空敲開一條裂縫,血色朝陽映亮了地上的血河。

    林翊不停揮舞着手中的武器,整條胳臂已經麻木,他右手累了,換左手繼續砍殺。

    到小帳前,叛軍越來越少,一個個倒下,到最後一個不剩。

    林翊進入營帳的時候,看到許鄴一身整齊的戎裝,頭髮梳的一絲不苟,端坐在最上,右手託着頭盔,放置在膝蓋上。

    見到林翊進來,只是笑意盈盈道,“陛下,別來無恙啊。”

    林翊撣了撣盔甲上的塵土,往前慢慢走去,在許鄴平靜的目光裏,站在中央。

    許鄴看着緩緩走來的林翊,一身血污,看起來沒有半絲的疲態,雖然年已不惑,看起來還是那樣的健壯有力,如同黎明一般輝煌。

    而他,伴了一生的老妻沒有了,他最器重的孫兒,爲了個女人,背叛了自己,迫不及待的,立即要置他於死地。

    哀朽疲憊漫過她全身,讓他不能動彈。

    而他,也終將留在黑夜裏。

    “沒想到陛下來的倒是挺快的,你是怎麼來到這裏的”

    許鄴擡眼問道。

    “我怎麼來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來到這裏,你已經敗了。”

    林翊笑了笑,靜靜看着他。

    一個能叛亂的人,心理確實是很強大,明明敗了,卻彷彿贏了的人一樣。

    許鄴慢慢道,“來的倒也不晚,說起來,這東離朝能被我弄的翻天覆地,也不枉我蟄伏了這一場。”

    林翊勾起嘴角,“這東離朝,不也是你許鄴的故土翻天覆地倒是百姓的榮幸了”

    他靜靜盯着許鄴,“你開戰的時候就該明白,所有的戰爭都是由屍山血海堆積而成你的家族”

    “呵”林翊嘲諷了下,“和你這樣喪心病狂的人說什麼家族,大約你眼裏只有利益吧。”

    許鄴對於林翊的嘲諷不以爲意,笑着道,“那一條帝王之路,不是屍山血海堆起來的呢就連陛下你,一路走來,不也是白骨累累嗎”

    “只要贏了,就是明君,就是開國太祖,那些白骨,不過是塵埃矣。”

    林翊見過很多人,見過各種嘴臉的官員,這一路來,也見過各種各樣的百姓,可沒有一個,和許鄴這樣的醜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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