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要參加四月的府試,孟府衆人當日便收拾了行李,第二日一早便起程往回趕。
回到瑞陽後便是緊張的報名、重新結保等手續。不同的是府試擔保的廩生比縣試增加了一位,需兩位廩生同時擔保。不過孟德金作爲全瑞陽最有錢的富商之一,再請一位廩生作保並不難。互結的五人則是孟嵐、羅楓、孟岸、李雙休及李雙休一位堂兄。
待孟嵐領到考引也就是古代版准考證後已是4月初。考引和縣試時幾乎一模一樣,上面詳細寫明瞭考生的姓名籍貫、擔保廩生及互結考生的姓名。只是在擔保人處多了位廩生的名字,同時增加了縣試名次,以及府試的座位號。
雖然提前半個月就知道了自己的座位號,但考生們想作弊卻極難。首先,剛開年考場就已被衛所士兵看守起來,任何人不得進入。只在開考前3日會打開一次,卻是作爲主考官的府臺,親自帶人對考場內外進行搜查,以防神通廣大者潛入作弊。
一直到四月二十二日整場府試考完,這些從地方衛所調來的士兵纔會撤離考場。在這四個多月的時間內常人根本無法進入考場,即便知曉了座位號又能如何
府試共考三場,分別爲帖經、雜文、策論,分別考的是記誦、辭章和時政。帖經是從四書五經中抽選一段或數段,要求考生將其內容默寫出來;雜文亦出自四書五經,是從中挑選出一句,考生則根據這挑出的詞句作文章一篇;策論卻是根據近年的時事政務出題,要求考生以此爲題作出文章。
“難就難在第三場”
四月初十,孟嵐、孟岸、羅楓及李雙休四人聚在孟府,商討府試相關事宜。由於李隴的存在,孟嵐和孟岸二人早在半年前就已經開始閱讀邸報,對近兩年的朝政並不陌生。
朝廷既然以時政爲題,想要選拔的就是對時政有獨到見解的人才。既然涉及到政治,自然會有派系立場,同一件事不同派系的官員看法很可能南轅北轍。
因而考生們需要做的不僅是把文章做好,還需瞭解主考官的系派及喜好。否則便是文章做得再好,若站在了的主考官對立的立場。即使不被黜落,也無法得到很高名次。
先皇在位時極其厭惡派系黨爭懲罰極嚴,因而並無官員敢於私下勾連拉幫結派。當今聖上卻體弱多病,對朝政的把控遠不如先皇,朝廷上派系鬥爭已有擡頭之勢,雖未露出水面,暗地裏卻是波詭雲涌。
瑞陽知府名叫呂賓白,出身西北,是先皇建元二十四年的進士。由於出身寒微又沒有後臺,授官時被直接派往定州一個貧困縣做縣令,而後又做到府臺,十幾年來一直在定州那一塊兒地打轉。直到去年,一道聖旨直接將其調到瑞陽空降知府之位。顯然呂賓白是當今聖上的人,這樣一來在立場上是非常明顯了。
“呂知府和我大伯是同科,大伯說呂大人最厭惡華而不實的文章了。”李雙休整張臉皺成了包子,“就像我的那樣。”
“果真如此”孟嵐有些將信將疑。
李雙休的大伯李伯通同樣是建元二十四年的進士,卻在永寧任都察院御史,而呂賓白一直在定州。“這麼多年了呂大人的喜好會不會已經變了”
“我大伯升任都察院御史前在定州任職,兩人是平級,關係向來良好,後來即便沒有在一處也時常通信。”
清廉表象掩蓋下的是一張貪得無厭的巨口,且其不像衛旗那樣挑食,不管大魚小蝦可謂來者不拒。光是孟府一家去年就奉上了五萬兩,加上其他大大小小商人獻上的金銀,這位呂大人恐怕已經攢下數十萬家資。這樣一個愛好奢華、好聽追捧之詞的鉅貪竟然是實幹派
但是,既然李大伯和呂賓白是好友又曾共事多年,他們互相之間的瞭解顯然更加全民啊和透徹。
李雙休一臉苦惱:“我大伯曾在定州和他一起共事數年,對他的性格脾氣可謂瞭如指掌。”
“聽說曾有位學子,文章做的行雲流水如妙筆生花,卻偏好辭藻華麗,明明是案首之才呂大人卻數次將其黜落。”
見羅楓孟岸二人斂容屏氣神情緊繃,孟嵐忙出言打斷。
“這話不通,呂大人雖是知府,卻也無法一手遮天,怎麼可能僅憑喜好就連續數次黜落案首之才”
李雙休撓撓頭:“這我就不知道了,大伯信中是這麼說的。”
“我看過去年前十的卷子,確實沒有浮而不實之輩,但也並非都是樸實無華。”
孟岸和羅楓連連點頭:“確實如此。”
“但是大伯也沒有必要騙我呀”
四人面面相覷。確實,李伯通完全沒必要坑自己的親侄子。
孟岸道:“是不是換了口味”
“或者是去年呂大人剛來,不能過於張揚”
沒有人能回答出來。
畢竟他們從未與呂賓白打過交道所知信息有限。而這呂賓白雖然在貪財上豪不含蓄,平時爲人做事卻是低調的很,瑞陽的官員富商宴會上從來都見
不到他。孟嵐雖然見過呂賓白一次,卻真的只是見了一面而已。而孟德金知道的不過是呂賓白比衛旗更加貪得無厭。
孟嵐突然問道:“你將文章隨信寄給李大人看了”
李雙休點點頭:“大伯說我的文章如同浸了水的棉花,將水全部擠出後,剩下的方是我的真才實華。”
孟嵐&a;孟岸&a;羅楓:“”
看來李仲通的話是專門對李雙休一個人的。
“如此便好。”孟嵐大鬆一口氣。
羅楓孟岸面上的緊張也鬆弛下來,這一個多月他們都在針對呂賓白的偏好練習。此時突然有人說:主考官的喜好與他們的努力毫不相干、這麼長時間的練習完全是無用功,甚至起到反作用,簡直是兜頭一盆冷水。
好在李伯通的提醒僅僅是針對他那文風浮誇的親侄子李雙休。
三人心有餘悸的互看一眼,均覺有些手癢。
孟嵐挑眉:既然都手癢,那就不用忍了,上吧
李雙休看着往自己走來的三人,連連後退:“不帶這樣的看在我一大早就從西城趕來遞消息的份上,看我這一身汗的份上,你們不能恩將仇報”
孟嵐捏了捏拳頭,指節發出啪啪啪的響聲:“那可不,這麼大的恩情我們一定要好好報答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