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貞開車送她,路上再次和她提起學校留宿,梁貞沒有答應她的請求,“放假你還住學校,多多少少我不放心。”
喬奈默不出聲。
梁貞一直將她送到宿舍樓下,臨別說這個月底他會親自來接人,喬奈明白梁叔叔想和她修復關係,她胡亂點頭,等她上樓進宿舍身影徹底不見梁貞纔回。
然而喬奈和曹老師申請了長期住校,馬上升高二學業重,放假期間在學校她可以借學校的自習室更好學習,這個理由曹老師同意了,只是長期住校需要多交一筆費用,不貴,一個學期一千多塊左右,喬奈從零花錢里扣掉抵除。
另一件事就是她申請換同桌,同樣私底下找的曹老師,理由和住校一樣,和孟殷在一塊兒影響學習。
曹老師把陸米涵和她調一起,孟殷腳傷請假,他回學校比喬奈晚兩天,他進來教室,一個瘦高個的男生和他打招呼,喚他新同桌。
長得好成績好的學生往往受歡迎,新同桌對他自來熟的熱情,知道情況後的孟殷臉色沒變,衝喬奈笑了笑,搬東西時說了一句:“有意思。”
喬奈裝作寫作業沒聽見,孟殷的大部分東西都有人幫他搬到新座位,零零散散的有遺漏的孟殷自己在清算,他拄着柺杖靠着身後的桌子,面對喬奈,陽光照在她身上,整個人渡了層金色的邊,少女的肌膚細膩,耳邊附近淡黃色的絨毛瞧着生動可愛。
她低着頭認真寫着字,坐得端正,全當孟殷是空氣。
陸米涵以爲他們兩個人關係特別好,看這架勢卻水火不容,或者說孟殷單方面撩喬奈,但喬奈不搭理。
“看見我練習冊了嗎?”孟殷在自己原位置上找。
陸米涵說:“你的東西我給你搬到新座位去了。”
“誰讓你動我東西?”孟殷反問,他挑眉橫眼,一股冷氣壓讓陸米涵不敢再說、
波及無辜並非喬奈本意,她放下筆,在桌上翻,“沒有你的練習冊,自己去新位置上找吧。”
孟殷用手壓住喬奈的作業不讓她繼續寫,“你說換位就換位,有經過我同意嗎?”
“你有意見可以去找曹老師,”喬奈語氣冷冷的。
孟殷笑,“是你要換,你爲什麼不走,憑什麼把我弄到其他地方?”
一旁的陸米涵目瞪口呆,在她眼裏孟殷要不是外貌漂亮學習逆天,平時低調得像隱形人。話少,隨遇而安,什麼時候這麼表現過。
“你幼不幼稚,換都換了!”喬奈就知孟殷會找茬。
孟殷:“我練習冊不見,你換的你負責,要麼幫我找出來,要麼賠我一個,賠的話,記得要一模一樣,裏面的筆記內容一樣不能少。”
他說得輕巧,鬼知道是真丟還是故意的,喬奈完全沒當回事。
孟殷偏用這個練習冊和她槓上,食堂喫飯遇見會貼着喬奈,“我的作業呢?”
看他笑得多無賴,喬奈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把手裏的飯碗蓋他頭上:“沒有!”
腳瘸不能安靜待教室嗎!
上個小賣部又能遇見,對方拿着一大堆的零食全和她的東西放一塊,厚顏無恥地和結賬的阿姨說:“一起的。”
誰和你一起的!喬奈把他的東西分到一邊去,孟殷手大胳膊長,輕鬆推回來,繼續笑着和阿姨說:“麻煩一起算。”
喬奈:“你咋這樣!”
她最近缺錢好不!
孟殷小聲:“我的練習冊你賠不賠?”
氣人,喬奈掏錢結賬,“這下不差你的吧!”
孟殷抱着零食,轉眼分給後面的同學,“我一字值千金。”
呸!臭不要臉!喬奈走得乾脆。
學校廣播室缺人,學生會在各個年級謀人才,孟殷上次市裏英語演講比賽獲得一等獎,他聲音磁性好聽,學校迷妹多,學生會的人親自來邀請他。
負責求賢的人是高三年級的學長,下課時間來教室門口問:“你們班孟殷在嗎?”
座位離門口近的男生手指孟殷的方向。
學長謝過,然後走到孟殷面前,少年座位旁放着醫用柺杖,手上纏着繃帶,巴掌小臉五官精緻,沒有見過其人他也確定是孟殷無疑。
他對孟殷說明他的來意。
孟殷乾脆利落拒絕:“抱歉,我不是很有時間。”
好吧,學長訕訕地走了。但廣播室的人不死心,第二天又來一位學姐,學校舉辦的晚會她都是作爲主持人之一,不少學生認出她。
班上有人說這是使用美人計呢。
學姐對孟殷的邀請說:“中午抽一點時間來念稿子便行,平時開會等其他場合不參加都沒關係。”
孟殷冷眉冷眼,“對廣播我沒興趣。”
學姐:“……”
無功而返面子多少不好看,她找個臺階給自己下:“那要不這樣,你有空隨時來,我們隨時歡迎。”
孟殷不置可否,學姐一步三回頭衝他微笑,當他是答應了。
後來孟殷確實偶爾有到廣播室播音過,午間休息的空檔,同學們趴在課桌上懨懨欲睡,夏季的風吹拂着身上粘稠的汗意,廣播裏靜靜地傳來少年清澈乾淨的嗓音,像能讓人聞到清涼的薄荷味:
“你每天都同宇宙之光嬉戲。
精明的女客人,你乘着鮮花與流水而至。
你賽過我掌中可愛的小白花
我每天手裏都要攥着一束花。
……
自從我愛上你,你就與衆不同。
讓我幫你躺在黃色的花環裏面。
是誰用煙雲般的字體
在南方的羣星間寫下你的名字
啊,讓我告訴你當時你是怎樣的,
因爲你還不諳人世。
……
你在這裏。啊,你沒有逃!
你要回答我,直至最後的呼號。
偎在我身邊,像真的害怕一樣。
但是有道陰影閃過你的雙眼。
……
我要從大山上給你採來歡樂的花,那喇叭藤花,
那褐色的榛子,那裝滿了親吻的野藤花籃。
我要在你身上去做
春天在櫻桃樹上做的事情。”
聲音嫋嫋,繞樑不歇。
陸米涵推喬奈的胳膊肘,“是孟殷。”
人人直起腰托腮沉醉,喬奈卻重新趴回桌面。
陸米涵興奮地說:“把孟殷聲音代入我看的小說男主角身上完全沒有違和感。”
喬奈無語,這首詩孟殷念得再好聽都擺脫不了變相耍~流~氓~的事實!
她翻出一本外國詩詞選,遞給陸米涵:“自己看!”
過了三分鐘,孟米涵擡頭扶眼鏡,“厲害,能把我想和你上·牀·說得如此清新脫俗!不愧是諾貝爾文學獎的詩人。”
喬奈趴在桌面繼續休息,快上課前她去洗手間洗把臉,碰巧遇上孟殷。
對方腳傷應該的好得差不多,沒有再用柺杖,人逆着光,身形拔高,喬奈走他身邊會被投下一半的陰影。
她這陣子能離孟殷有多遠便多遠,無論孟殷如何找機會纏上來,她貫徹不理睬到底。
所以此刻見到孟殷,她也是忽視地走自己的路。
忽然孟殷低下頭,在她耳邊輕笑:“別不理我。”
喬奈步子不停,對方拽住她的胳膊,說:
“你越是如此冷淡,越是激發我……”
“想做春天在櫻桃樹上做的事情。”
滾蛋!喬奈惱羞成怒,紅着臉瞪人。
孟殷笑着揉她的頭髮,淺淡的笑只浮在表面,“我准許你生氣,但是時間太長,我難保自己會做出點什麼。”
喬奈拽回自己的胳膊,光是對方衝她一系列算計和半夜砸她房間窗戶,夠她和孟殷絕交一輩子。
她扭頭,怒火沖沖。
接下來的日子照舊沒怎麼理會孟殷。
月底,喬奈給梁貞電話,通知梁貞不用來接她回去了,她以後住學校。
電話那頭遲疑半天沒有聲音,很久梁貞囑咐她注意安全,如果想回來隨時都可以,說了許久,喬奈感到手機發燙,通話終於結束。
梁貞很少和她談這麼多,關切的生活事項幾乎全說遍。唯一沒有要喬奈改變主意,他尊重喬奈的選擇,卻還是希望喬奈能回來。
放假學校空蕩蕩,留下來的學生雙手數得清,都是家離學校太遠,還有家在外地的插班生。
晚上學校熱水有供應,食堂假期會開放一個窗口,留下來的學生和學校的職工人員一起喫飯。
喬奈一個人坐食堂的餐桌上用餐,中午天氣正熱,頭頂的吊扇有氣無力地在吹風,打掃食堂的阿姨見她是生面孔,以前留下來的學生裏頭沒見過,一邊擦隔壁桌子一遍和她聊,問她幾年級。
“高一。”
小姑娘長得眉清目秀,看着卻不是容易親近的人。
阿姨嘀咕:“這麼小住校父母放心嗎。”
喬奈沒繼續說話,聽到後面皮鞋踩地的咚咚響,接下來聽到許久沒有聽到的熟悉聲:“喬奈,你真在這喫飯!”
梁母摘下擋住半張臉的遮陽面紗,又仔細端詳她的臉,“皮膚怎麼粗糙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