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前就去世了。”
“沈小姐節哀順便。”
她掛了電話,坐在牀墊子上。
原來在子悠去顧家老宅的時候,她的媽媽已經去世了。
她突然起到一個地方,拿起車鑰匙,迅速出了門。
她開車着往學區城的錦裏街去。
於子悠大學時和她的媽媽在錦裏租了一個一室一廳的出租房。
出租房是在棚戶區裏,施工隊的人正在拆遷。
她將車停在路邊,上了黑漆漆的樓梯,剛走到門口,就見於子悠揹着包,手裏抱着個骨灰盒,走要出來。
於子悠一看到她,眼睛不由張大,“深深”“姐”字輕得根本聽不到。
“子悠”沈念深看着她懷抱着的骨灰盒,短短半個月,她看起來瘦了一圈,臉色蒼白,完全沒了往日的鮮活。
“我們談談。”
於子悠怔了一下,“沒錯,是我陷害了你”她一張口,眼睛就紅了起來。
“這件事已經過去了,談談你以後的生活。”
於子悠不解地看着她,她和以往一樣,臉上的神情似帶着淡淡的笑意,有些親切,但她身上的那種淡然氣質,令她有些怯場。
她是沈家的千金啊
“你打算回老家去嗎”
“嗯,”她低下頭,“送我媽回去和我爸爸葬在一起。”
“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我不知道。”
“還回來嗎”
“不知道”
沈念深看着她垂着頭,緊緊咬着嘴脣的樣子,她在偷偷流眼淚。
“你恨我沒告訴你我是沈家的沈念深”
於子悠猛地擡起頭來,驚惶失措地看着她,看着她精美的五官,淡然的神色,她永遠那麼漂亮強大,天生就高人一等。
她突然吼出一聲來,“我爸爸是被你害死的。”
她崩潰地嚎啕大哭。
“我爸的死,刺激了我媽,她的心臟病才發作。”
“你知道這些年來,她天天躺在病牀上,受了多少苦。”
“沈念深,憑什麼,憑什麼我爸爸要爲你賣命你以爲你出生高貴,有錢就了不起嗎要不是因爲你,我媽當年就死了,也不至於受這麼多苦。”
“你有什麼資格可憐我們”
“我寧可你從來都沒有出現在我們家。”
“我恨你。”
“這一切都是因爲你”
她罵完,突然蹲下身去,抱着骨滅盒大哭起來,哭得渾身發抖。
她哭,因爲她最在意的沈念深騙了她。
她哭,最愛她的爸爸那麼年輕就死了。
她哭,媽媽也死了。
她恨,恨自己出賣了沈念深。
她恨,恨自己沒出息,一直依賴着沈念深,從顧家別墅出來之後,她才發現離開她,自己的世界全然崩塌,她驚惶無措,沒有勇氣和能力面對以後的生活。
沈念深慢慢蹲下身,抱着她,輕輕摸着她的頭。
感受着她溫暖的懷抱,掌心的溫熱,這一切,是她這些年僅有的。
“深深姐”她倒靠在她的懷裏,哭得更兇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害你的”
樓下施工隊的人朝着樓上大喊,“喂,樓上的兩位小姑娘,快下來,我們要開工了。”
正在搬家的大娘說道:“那小姑娘哭得多傷心啊,連她們這些租客也捨不得,我嗚嗚”
“是啊,她們對這裏的感情很深厚呢。”
“可不是,都畢業三年多了,房子都還租着。”
“你看那姑娘都開得起車了,她的車多漂亮,要百來萬吧。”
他們看着沈念深的車,羨慕得不行。
施工隊的工人扯着嗓子,“我說大娘,你哭什麼呢,你看這房子多舊,你們現在可是有高樓大廈住了,一律的豪宅。”
“切,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草窩。”
“是啊,都住了幾輩人了,哪裏捨得。”
“得了哈,見好就收,你們現在可是折遷爆發戶了,房子車子都有了,趕緊搬,別影響我們工作。”
於子悠哭夠了,這才直起身來,擦着眼淚,抽咽着。
沈念深見她平復下來,纔開口道:“子悠,不管我說什麼,也無法改變於叔叔死的事實。”
當年沈家已經按照工傷雙倍賠付了於家,並幫忙厚葬了於爸爸。
“不管你信不信,我幫助你和於媽媽,不是因爲內疚想補償你們,而是我真心把你們當親人。”
她臉微微發白,想起當初於叔叔爲了救自己,抱着歹徒的腿,讓自己逃的情形,歹徒當時急於逃離現場,將刀子狠狠插進他的背上。
當時他又被車撞傷,搶救無效死亡。
可惜她當時仍然沒有逃脫,還是被歹徒綁架了。
她長長的眼睫毛上染着水霧,聲音發啞,“我媽媽死得早,除了爺爺之外,最疼我的人就是於叔叔了,他每次給你準備禮物的時候,就準備兩份,送我一份。”
後來她發現於家缺錢,於爸爸只有在過年過節,和於子悠生日禮物的時候,纔會準備禮物,她就故意買了大堆玩具,又說自己不喜歡,要扔掉,於爸爸就把那些玩具帶回去給於子悠玩。
她頓了頓,哽咽着眼淚,深吸了一口氣,保持冷靜。
“我從小不喜歡我爸,在我的心裏,我把他當成爸爸了。”
“那時候我好羨慕你,有那麼好的爸爸。”
於子悠眼淚汪汪地看着她,一臉不可置信。
這個天生就是公主的人,竟然會羨慕自己。
她摸着於子悠的頭,鄭重地說道:“所以,我把你和於媽媽,也當成親人,你爸爸,也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
“真的嗎”
於子悠張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她。
她鄭重點頭,“嗯。”
“喂,樓上的小姑娘,怎麼還不下來,我們要折樓了。”
沈念深往外看了一眼,挖掘機都已經開過來了。
“我們先下去吧。”
“嗯。”
兩人下了樓,沈念深爲她拉開車門,“先上車吧。”
上了車之後,她開着車出了棚戶區。
“深深姐,”於子悠小聲道:“你原諒我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