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手突然握住他的手心,他回過神來,就發現沈念深正握着自己的手,他不由抓緊了她的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唐老,半個月之內,我的提議有效,半個月之後,你們用的那些手段,我也會。”

    他拉着沈念深的手,“我們走。”

    兩人站起,剛走了兩步,就聽唐老說道:“從來沒有人跟你提過你的父親吧”

    沈念深感覺到顧奕的身體在顫抖。

    的確,從來沒有人跟他提過他的父親,他從懂事開始,就聽別人罵他是私生子,他爲了不讓媽媽難過,從來沒有問過她父親的事,所有的人都未對他提過。

    沈念深也意識到,他的父親,顧東銘,他從未聽人提及他。

    “不要說是你,就連你的母親,我的女兒,唐婉瑩,都沒有見過他。”

    她猛地轉過頭去,看着唐老,只見他眼瞼張着,目光凜凜地看着他們。

    她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如果唐婉瑩沒有見過顧東銘,他是怎麼生下顧奕的。

    “孩子,你只是骯髒交易下的工具,做了這麼多年的工具,你還想繼續做下去嗎”

    唐老的聲音裏飽含着感情,好似他是真心關心顧奕一樣。

    沈念深感覺到顧奕的身子在劇烈地顫抖,手心裏全是冷汗,他就要失控了。

    “阿奕,”她用力抓着他的手,“我們回家。”

    顧奕任由她拉着,跨出門檻,就看到唐愷從纏鐵門處走進來,他手裏端着一盆常青藤盆栽,純玉花盆,十分名貴。

    他一臉微笑地看他們。

    沈念深一怔,拉着顧奕,就往外去。

    他們從他身邊走過,他轉過身來,“深深。”

    沈念深站住。

    “小心開車。”

    她此刻已經沒有心思再顧及其他,拉着顧奕就走。

    出了大門,她上了駕駛座,關上車門,顧奕上了副駕駛座,她開着車,往顧奕的別墅去。

    一路上,顧奕一直沉默不語,她一直很擔心。

    她知道在他的心目中,他的母親是最重要的人,唐老說的那些話,不管真假,也不管他出於什麼目的,都讓顧奕對自己的身世產生了懷疑。

    唐老的別墅裏,唐愷將盆栽放到唐老面前的桌上,“義父,送給你。”

    唐老一臉陰鬱,“你還有心思做這些小事”

    “爲義父做的事,都不是小事。”

    唐老並不買他的賬,“ft的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義父,如果顧氏真破產了,對股東們都沒什麼好處。”

    唐老提高了聲音,“顧氏這些年來,給了我們什麼好處”

    “資金,人脈。”

    “您每年從顧氏得到的分紅過億,這些資金,在支撐着我們的現金開銷,因爲您是顧氏的股東,國外內的大企業纔跟我們合作,一旦顧氏破產,我們在這方面,會受到影響,一旦我們失去這些支撐,就會完全受制於山本家族。”

    “你早已經是山本家族內定的繼承人,你娶了山本櫻子,所有的一切,不是都完美了嗎”

    唐愷一臉平靜,眼底漸漸變得漆黑,他以後做什麼,他要娶誰,他有自己的打算。

    短暫的沉默,他耐心地說道:“義父,你知道顧奕背靠的是誰嗎”

    “誰”唐老對他,沒有半點尊重。

    “安全局。”

    唐老不由一怔,難怪他們運籌多年,把顧氏逼到如此地步,顧奕仍然能夠力挽狂瀾。

    “山本家族近二十年來,一直在洗白,他們在轉型,所有正規經營的企業,都有咱們的幫助,而咱們對他們的幫助,都是建立在顧氏集團上的,而山本家族,也正是因爲顧奕的身份,願意和顧氏維持着和諧的關係。”

    唐老一臉詫異,沒想到這其中,牽扯到這麼多的利益關係。

    唐愷的眼底閃過一些異色,唐老老了,近十幾年來,他都沒有親自上陣,時代在變化,而他的思想和行事作風,早已經固化,他還當自己是舊時代的君王。

    唐老還是有一點不明白,問道:“山本家族想要維持和顧奕的關係,不是自己往火槍上靠嗎”

    “解鈴還需繫鈴人,在中國,山本家族是安全局重點關注的對象,在美國,他們也是fbi關心的對象,甚至在全球,他們都是這樣的處境,他們想要洗白,就必須和他們和平相處。”

    唐老嘆了一口氣, 這已經超出了他的思考範圍,他索性不管,“我已經等了這麼多年了,我已經沒耐心了。”他已經快七十歲了,他的時間,也有限了。

    唐愷平緩地說道:“想到對付顧老,咱們從顧奕下手。”

    唐老有些期待地看着他。

    “顧奕這些年來,一直在經營着自己的企業,其實,他對顧家,對顧老,並沒有什麼感情,想要他們決裂很容易,只要徹底離間他們,您要要怎麼對付顧老,都行。”

    唐老眼睛發紅,“不,這遠遠不夠,終結了顧老,顧奕在,顧家就還在,這不是我要的。”

    他擡起頭來看着顧老,目光幽冷,“義父,我會爲您做任何事情,任何事情。”

    唐老看着他的眼神,冷靜下來,他清楚他口中的任何事情是什麼,包括殺了顧奕。

    “也罷,”唐老終於鬆口,“事情就按你想的去辦吧,越快越好。”

    他恭敬地回道:“是。”

    過了一會兒,唐老發現他還坐在沙發上,厲聲問道:“你怎麼還不走”

    他仍是一臉溫和儒雅,“我想留下來陪陪義父。”

    唐老一臉冷色,“去忙你的吧。”

    “是。”

    唐老向管家,“去把書房裏的加密檔案取來。”

    管家取來檔案,遞給唐愷,他接過,“義父,我走了。”

    對他的告別,唐老沒有半點反應。

    唐愷出了大鐵門,他的白色奔馳停在門外。

    車上的白暮看到他,忙下車來,爲他打開車門。

    他們上了車,白暮開着車,往酒店去。

    管管關了大鐵門,回到客廳,“老爺,你怎麼不讓少爺留下來喫晚飯”

    唐老冷“哼”了一聲,“你別看他平時一副聽之任之,孝順的樣子,他就是條毒蛇,要不是真的用得着他,我不會讓這樣的人活到今天。”

    他年紀大了,思想固化了,但他並沒有老糊塗。

    唐愷打開文件,是顧奕的媽媽唐婉瑩的資料,以及她和顧東銘的恩怨。

    他慢慢看完,倒吸了一口冷氣。

    唐老可以這樣對待自己的親生女兒,他能讓自己活着長大,已經算得上是仁慈了。

    他突然想起小時候在孤兒院的事,唐老出錢將他們從孤兒院買回來,訓練他們成爲殺手,一開始的幾年,他們幾十個孤兒被押在一個祕密基地,沒日沒夜地訓練。

    不訓練他們的時候,就將他們像豬一樣關在一起,又髒又臭,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拿皮鞭抽打他們,有的孩子被活活打死,而他是運氣好的,活了下來。

    他清楚地記得,與他一起被買去基地的,有八十多個孤兒,最後活下來的,不到十個,有的在爲他執行任務的時候,犧牲掉了。

    十歲之後,他對他的作用越來越大,開始介入他在日本的生意, 直到十五歲,他因爲卓越的才能,得到山本家族的重視,他纔不敢再動手打他

    “停車。”

    白暮只得在咱邊將車停下來。

    “你自己回去,我去一個地方。”

    白暮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他拉下車,他自己上了駕駛座,開着加離開。

    白暮站在路邊,看着他的車子迅速消失在公路上,他嘴角抽抽,自己攔了輛出租車回去。

    沈念深將邁巴赫開進顧奕的別墅,顧奕先她一步下了車,進了門,迅速上了樓,去了他媽房間,她媽媽所有的遺物,他都好好地收藏着。

    沈念深進了門,擡頭往樓上看了一眼,就去廚房做飯。

    顧氏股東不合的事,比她想象的要複雜得多,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照顧好自己,孩子,還有他

    怕他心情不好,她做了好幾個菜,都是他喜歡喫的。

    這頓飯,足足做了兩個小時。

    她看着滿桌的飯菜,再看着向牆上的鐘表,已經快十點了。

    她解下圍裙,往樓上去。

    唐婉瑩曾經住過的房間半掩着,裏面的燈全亮了,還沒進門,她就看到滿地的物品。

    她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只見顧奕坐在牀邊,看着滿牀的照片,文件,衣服雙手插入發間,苦不堪言。

    她走到牀前,看着那些照片,有他從小到大和他媽合照,單人照,紀念照

    她拿起一張看了下,是顧奕小學畢業,和唐婉瑩一起照的,照片上,唐阿姨彎着腰,扶着他的雙肩,笑容甜美。

    她突然想到她小時和他們一起照了不少照片,她慌忙將所有的照片鋪開,一一查看過,竟然沒有她

    她過去所有存在的痕跡,都被抹滅

    爲什麼會這樣

    誰幹的

    “別碰這些東西。”

    她聽到顧奕冰冷的聲音,擡起頭來,看着他。

    他神色裏有淡淡的憤怒,他不允許她碰他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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