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夜晚流光溢彩,正值元宵節,沿街的商鋪門前都掛着一串串的紅燈籠,路旁的梧桐樹和綠化帶裏的冬青樹上也都被纏上了小彩燈,燈光相互輝映着越發的映襯出夜晚的天空五彩斑斕。可這些美麗都和江文蓉無關,此時的她正守着她的小喫攤,這是步行街往裏的一條小巷,這裏有許多像江文蓉一樣擺小喫攤的人。

    油炸臭豆腐、烤魷魚、章魚小丸子。。。。。。各種食物的味道融合在一起,剛踏入這裏的人味蕾都會被深深的吸引,可江文蓉每天都呆在這樣的氛圍裏早就麻木了。她整理了一下小餐車,今天生意不錯,肉串基本上都賣空了,她把馬紮收拾了一下再等等就差不多該收攤了。

    “阿姨,炸串還賣嗎”江文蓉擡起頭望去,攤位前站着一對男女,女孩嬌嬌俏俏的樣子看起來也就20歲,說話的就是她。

    江文蓉忙迎過去“賣,看看想喫什麼,隨便挑菜”。江文蓉用餐車下面掛着的毛巾擦了一下手,拿着托盤幫女孩選菜

    “來兩串蘑菇、兩串油菜、兩串木耳、兩串香腸、兩串魚豆腐。。。。。。”女孩又轉頭問了旁邊的男孩一句“你還喫不喫別的呀

    “我不太餓,就這些吧”男孩隨口答道。

    “正好10塊錢,你們坐着等一會吧,辣椒要不要呀。”江文蓉招呼兩人在一旁的小桌子邊坐下。

    “少放一點吧,不要太辣了。”女孩說完就拉着男孩的胳膊撒嬌“累死我了。”

    男孩低頭看着女孩,眼裏滿是寵溺“活該,誰讓你玩得那麼瘋的,現在知道累了,晚飯也不好好喫,現在又來喫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江文蓉將手裏的串串放入熱油裏炸,聽着兩個人的輕聲細語不禁有些恍惚,她只比他們大十來歲卻已經被叫做阿姨,她低頭看自己,一件藍黑色的羽絨服已經穿了快十年了肥肥大大的根本看不出腰身,一雙手因爲整天地接觸冷水已經乾裂了,原本白皙的膚色因爲整日裏風吹日曬早已粗糙不已,整個人看着至少要老十歲根本不像30出頭的年齡。

    送走這一對小戀人,江文蓉便開始收攤,旁邊賣餛飩的一對老夫妻和江文蓉打招呼“小江,今天怎麼收那麼早呀”

    “孫大娘,明天我外甥女學校開學所以早回去一會。”江文蓉邊說邊把菜都收到塑料袋中裝好。

    “對呀,明天學校要開學了,那是得早回去,太晚了影響孩子休息。”孫大娘笑眯眯地說道。

    “那大娘我就先走了,你和大爺也快些收了吧,剛下過雪一會路上結了冰不好走”江文蓉說話間已經收拾利索了。

    “我和你大爺一會就走,你路上慢點,這還剩一點餛飩你拿着明天早晨煮給甜甜喫。”孫大娘說話間就將一包包好的餛飩塞到江文蓉的車裏,看她要推辭又說道“這是給甜甜喫的,明天開學第一天,早晨讓孩子喫得暖和和的。”

    江文蓉看孫大娘臉繃着,只好接下了:“那謝謝大娘了,我先走了”。

    “走吧,路上慢點”孫大娘衝江文蓉擺擺手又回到攤子上忙去了。

    江文蓉推着電動三輪車拐出了小巷,街道上的人已經少了許多,昨天剛下過雪,路面上雖然沒有積雪可是卻有一層薄薄的冰凌,江文蓉不敢騎得太快晃悠悠地往家趕。

    江文蓉住的是老城區裏一套二室一廳的房子,是她前年把妹妹與外甥女接出來時買的,江文蓉做了近十年的小喫生意,除了這套房子,還存了一些。這幾年新城區發展得很快,新開的樓盤都是一水的高層,老城區裏好多人都去新城買了房子,像她住的這種80年代建的小區就空出來不少。前幾天她剛打聽到她住的地方有一個兩室一廳的房子要賣,她和妹妹商量着想給弟弟買下來。弟弟馬上就要出獄了,可是出獄後他都是接近30歲的人了,如果有套房子,再和她們一起做個小生意也好說個媳婦。

    江文蓉盤算着手裏的錢,想着付首付是夠了再去銀行辦個抵押貸款就差不多了。她在心裏舒了一口氣,弟弟回來了她們姐弟三人終於能在一起了,想着以後的日子她嘴角不自覺地就掛上了笑意。

    忽然對面一束強光掃來刺痛了她的眼睛,江文蓉忙擡手遮住再然後她眼前一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江文蓉醒來時,只覺得身上沒有一處不是酸的,腦子裏昏沉沉的,喉嚨裏幹灼得似火燒一樣,耳邊還有嚶嚶的哭聲,江文蓉努力地睜開眼睛,張了張嘴想要喝口水,還沒有發出聲音就聽耳邊的哭聲停了。一個小小的身子撲過來抱住了她

    “姐,你醒了。。。。。。嗚嗚。。。。。。姐,你嚇死我們了。。。。。。”江文蓉卻呆住了,這個趴在自己身上的孩子是誰外甥女甜甜可是她叫的明明是姐姐,還有站在牀旁邊不停地用手抹眼淚的男孩怎麼這麼眼熟

    江文蓉擡手摸了摸女孩的頭說:“別哭了,你先讓我起來。”女孩忙站直了身子卻還是抽泣個不停,江文蓉從牀上坐了起來,打量了一下週圍,這個房間讓她有一種熟悉感。屋子裏陳設的很簡單,牀靠着北牆,南面是一箇中間帶着穿衣鏡的大衣櫥,靠牀頭是一個棗紅色帶抽屜的桌子,桌子旁站着的是兩個孩子。

    女孩上身穿一件的確良的短袖碎花背心,下身一條黑色的褲子,齊耳的娃娃頭,頭髮卻亂糟糟的,臉上因爲剛哭過有着一道道的黒漬,那面容卻是江文蓉所熟悉的,是外甥女甜甜可是不對,甜甜怎麼會穿得這麼土雖然江文蓉和妹妹每天忙着出攤做生意卻還是把甜甜拾掇得很利索,雖然不會給孩子買名牌,可是甜甜也穿得不比同齡人差,但這身衣服卻像江文蓉小時候那個年代纔會穿的。

    想到小時候,江文蓉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她急忙將兩個孩子拉到臉前確認,是了,這不是甜甜,這是自己的妹妹文靜,她輕輕地喊了一聲:“文靜。。。。。。”女孩“哇”地一聲又哭了起來“姐,姐。。。。。。”江文蓉的淚也涌上了眼眶,妹妹,這是她那個小時候又乖又懂事的妹妹,那這個男孩呢江文蓉看着這個倔強的男孩子,明明也在哭,可是卻只是不停地抹眼淚,嘴巴閉得緊緊的就是不發出聲音,這是她那個從小就倔強的弟弟江文俊。

    江文蓉想起來了,她收攤回家的路上遇到了車禍,難道她死了可是如果死了又怎麼會見到小時候的弟弟妹妹難道她是在夢裏,江文蓉不自覺地就將心裏的疑問唸叨了出來:“我是死了還是在做夢”牀邊站着的江文靜聽姐姐這麼說哇地一聲又哭了起來:“姐,你不要死,爸爸媽媽都死了,你別不要我們。。。。。。”江文俊聽二姐這麼說卻不哭了,他瞪着江文蓉說:“要死我們都死,我們一家人在一塊。”

    江文蓉伸手將弟弟抱住,真好,弟弟的身子是熱的,她已經記不清有多久沒接觸到弟弟了,每次去監獄探視,她和弟弟都隔着一層冰冷的玻璃沒有一絲一毫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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