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彤輕咳一聲,掩飾着。

    自己的警覺也不算明顯,除非是觀察力很強的人,不然是不會察覺到的。

    他怎麼發現了

    可這確實怪不得她,法制節目看得多,犯罪手法層出不窮,他講的那些話又委實太可疑

    雖說這段路程結束後她會給出自己的報答,一般情況下別人也不會覺得她冒犯,可既然他都這麼說了,她還是應該道個歉的。

    她捧着粥,舌尖舔了一圈上脣,斟酌着道:“抱歉,謝謝你今天接了我們,還帶我來買藥。”

    “沒用。”男人語帶輕散。

    沈彤眉間不易察覺地一凝。

    “是什麼讓你覺得,”男人懶洋洋地反問她,“道了謝,就不會被拐賣了”

    居然被他看到了。

    她輕咳一聲:“我不是那個意思。”

    而且新聞又不是她寫的。

    他搭着眼瞼沒說話,調頭,車一路駛入墨色黑夜裏。

    到了客棧門口,大雨仍舊不見停,沈彤忽然覺得之前那人說的雨連下三天三夜,很有可能成立。

    上樓的時候,看着男人的背影,沈彤覺得很有必要再道個謝,於是在兩人分道揚鑣之時再次道謝,並表明立場:“沒有不相信你的意思,粥我會喫的,謝謝你。”

    沈彤進了房間,揉揉後頸。

    趙萱還在被窩裏睡着,被子也沒踢走。

    她把趙萱叫醒,讓趙萱吃了藥再繼續睡。

    最重要的一件事總算是完成了,沈彤覺得整個身體都輕起來了,她打開電腦,準備調整一下今天拍到的照片。

    跟身邊的人比起來,她的精力好像總是格外多,有時候奔波一整天,大家累得倒頭就睡,她還能對着電腦再工作一小時。

    不過今天情況不太一樣,她打算只忙一下就睡。

    沈彤照片後期做到一半,趙萱掀開被子下了牀,嘟囔着要去廁所。

    從廁所出來之後,她看了一眼桌上的粥,指指沈彤:“這是你買的嗎沈彤姐”

    “你不說我都忘了,”沈彤放下鼠標,問趙萱,“餓嗎”

    睡着時候不覺得,這下起來了,立刻覺得胃裏空落落的。趙萱點頭:“餓了,下去買點喫的吧。”

    趙萱燒雖然退了很多,但仍是病患,沈彤自然是不可能讓她下去的。

    沈彤在不遠處找到一家自動零售櫃,買了點喫的帶上樓。

    那碗帶回來的粥居然還熱着。

    沈彤揭開蓋子,看到趙萱從絨布袋裏拿出一個東西,一屁股紮在牀邊:“差點忘了我還有這個。”

    沈彤看她手上那根明晃晃的東西,問:“什麼”

    “上次去劇組打醬油的時候,他們正在拍尋找皇帝身邊內奸的戲,”趙萱大拇指和食指拉開一段距離,“那個太監把銀針刺進御膳裏,抽出來之後這麼長一段都是黑的,當時我嚇得啊雞皮疙瘩全起來了。”

    這段“銀針論”,讓沈彤有種恍惚還在車裏的錯覺。

    沒想到她剛被人問完“要不要給你根銀針”,下一秒坐在房間裏,趙萱就從絨布袋裏拿出一根銀針。

    真是無巧不成書,蒼天饒過誰。

    趙萱仍舊還在細緻描述:“那段戲拍完,道具就沒什麼用了,我就找副導演要了根銀針。要不我們現在試試”

    “不用了,你還燒着,快去睡吧。”

    銀針測毒在古代興許還有點說服力,放到現在,已經是沒什麼信服力的了。

    不知是燒糊塗還是起了玩心,趙萱開始講價:“之前都忘記了,現在纔想起來。我就玩一下嘛,玩完我就去睡,我保證。”

    沈彤捏了捏眉心,不和她斡旋了:“行了,玩吧,玩完抓緊時間睡,明早還要早起。”

    趙萱高高興興地走了套過場,把一點粥倒出來,然後神情凝重地將銀針探了進去。

    聶江瀾經過房間的時候,在門外隨意一瞥,就看到了這樣的場景。

    本來是下去拿東西,路過這裏的時候發現門還開着,還聽到什麼“針”、“毒”之類的字,他餘光隨意漫開,那一幕就映入眼簾。

    “”

    行,好,可以。

    前腳跟他說相信,後腳讓同伴給粥試毒,聶江瀾眯了眯眼,覺得自己該生氣,但無緣無故的,脣角卻挑起那麼一縷笑。

    真沒看出來,工具準備得還挺齊全。

    下次他說有迷魂香,她是不是還能找個防毒面罩出來

    頭天晚上一點多睡的,第二天早上七點半醒來。

    讓她意外的是,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此刻晨曦微光暖意融融,葉面上未被

    蒸發的雨珠曬着日光。

    沈彤支着身子坐起來,第一件事就是推開窗戶看車還在不在樓底下,那人有沒有率先離開。

    答案很肯定,車沒走。

    她鬆一口氣,暗暗想着果然沒錯,按照她預測的屬性,樓上那位爺起碼要睡到十點纔會起牀。

    她又睡了半個小時回籠覺,然後趙萱也醒了。

    兩人解決了早點之後,沈彤給樓上大爺也準備了一份,放在老闆娘那裏備着,等人起牀再熱一下就成。

    末了,她還不忘叮囑老闆娘:“如果他找我們,您打我電話就好。”

    而後,她和趙萱扛着單反向早晨的自然風光奔去。

    趙萱跟她其實不久。

    剛乾攝影這行的時候還好,但有了點名氣後片約就越來越多,一個人忙不過來,沈彤就找了個小助理。

    當時來應聘的真有些人,趙萱是裏面很普通的一個,淺綠條紋襯衫加闊腿褲,腳上踏一雙匡威,顯得腿長。當時大多數人都是那麼穿的,因爲沈彤的應聘要求就一個快。

    動作快,跑得快。

    因爲沈彤動作快,有時候攝影需要變換很多角度,奔波很多地方,動作越快越節省時間,就有更多的時間去拍攝和研究。

    第一項,大家比跑步。趙萱看着不起眼,但是跑起來爆發力很強,最後她和一個男生並列第一,那男生驚呆了。

    然後到了看簡歷的時候,別人附上的資料都是攝影比賽的得獎,一個個看完,最後一份是趙萱的。沈彤掂量了一下,心道還挺厚,這該得了多少獎。

    抖落出來一看,橙紅底色上飄着飛揚的黑字“恭賀趙萱同學獲得女子八百米第一名”、“四百米第一”、“五十米第一”

    林林總總,三十來張。

    沈彤當時樂了,還想確定一下攝影方面她的成績,問:“還有嗎”

    “有、有的”小姑娘改掉吞吐的前音,堅定答道。

    “還有哪些”沈彤問。

    小姑娘眉眼彎彎,很驕傲的模樣:“鐵餅第三呢。”

    “”

    朋友笑得前仰後合,說沈彤你是撿到寶了吧。

    最後,趙萱以其清奇的腦回路和體育方面卓爾不羣的成績,被選中了。

    事實證明沈彤直覺沒有錯,趙萱跑得快,動作也挺麻利,還了解沈彤,往往沈彤話沒說完,她就知道沈彤要的是什麼。

    撇開別的不說,助理的工作算是完成得很好,兩個人氣場又比較合,交往起來也很舒服。

    工作時是助理,私下做朋友,也倒是沈彤所希望的狀態。

    趁着早上朦朧柔軟的光線,沈彤拍了些照片做日常訓練和靈感啓蒙。

    練了兩個小時,回到客棧的時候是十點十五,某位爺正巧從樓梯上下來,見她們來了,也是不鹹不淡一擡眉,眼尾壓的情緒很難形容。

    畢竟人家昨晚爲她們忙前忙後,這時候來個晨間問候還是很有必要的。

    沈彤攢出一個禮貌的微笑,頰邊梨渦若隱若現:“我們準備的早餐吃了嗎”

    語速太快,男人沒聽清:“嗯”

    “我說,”沈彤道,“早餐吃了嗎”

    “沒,”這下他倒是答得快,眼睫無波無瀾地眨了一下,意味幽深,“怕你下毒。”

    “”

    天道好輪迴,蒼天饒過誰。

    趙萱領着老闆娘從後面走出來,老闆娘看到他,招呼道:“下來啦重新熱過的早點味道還不錯吧”

    沈彤側了側頭,略擡眉頭,眼尾滑出一點了然。

    行,看來是喫完了。

    聶江瀾清楚地看到她的表情變化,不知是不是笑了聲。

    “等會兒出發,你們整理一下。”

    沒多久,沈彤和趙萱清好東西,上了車。

    昨晚上車太慌張,導致連路線都沒確認。

    上車之後,沈彤拋出早就準備好的問題:“你是準備開車去哪裏我們看看在哪裏下車比較好。”

    “b市,”男人聲線淡淡,“你們呢”

    “我們在y市。”

    “那正好,我要路過y市,到時候分岔路口放你們下車。”

    沈彤點了點頭,又想起他看不到,添了句:“好。”

    “不過,”他不鹹不淡補充一句,“我等下要去個地方,打個招呼就走。”

    沈彤隱有預感:“去哪裏”

    “麓池。”他敲敲方向盤,倒是很悠然自得的模樣。

    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他側頭思索半晌,才終於從記憶裏搜刮出那條消息,下顎微擡,沉吟道:“嗯,就是那個花季少女麓池被拐,三十歲與家人團聚痛哭失聲的麓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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