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中的萬幸,六十年過去了,他們只是靈氣淡薄到幾近於無, 卻還沒有化身厲鬼。
“老夫人、老相爺師父”
還有蘇家的大爺、夫人劉嬸子、蘇管家、管家的小孫女
那些魂魄懵懵懂懂, 宋丸子站在他們的面前,他們彷彿完全不認識。
從儲物袋裏拿出一塊上品靈石,手中星光輪轉結成陣法, 將靈石中的靈氣慢慢抽出,用來滋養那些魂魄,剎那間, 整個地宮中皆有靈氣流轉,宋丸子回過身,看着那個無處可逃的邪物。
“你要敢有一字虛假, 我這鍋連元嬰魔修都煮過, 你這個區區在凡人界苟活殘喘的邪物, 大可試試受不受得住我的化煞之術。”
星陣裏, 那邪物瑟縮了一下。
宋丸子這人, 初遇之時總不覺得她有多強, 可她總會是最後勝的那一個, 越是爭殺,她身上的憊懶之氣盡去,剩下的是一副鐵筋骨,打不碎,也熬不過。
那個邪物到了現在,真的怕了。
“你到底是何物,如何來了凡人界”
“我、我說來,我跟你還真有一段緣分。”
那邪物說道,話音還沒落,光陣又緊了兩分,一點白色的火苗在其上將要燃燒起來,嚇得它說話都利落了起來。
它本是幾百年前的一個金丹邪修,因爲練了魔修的分魂脫殼之法,被修士們追殺,爲了不至於魂飛魄散,他用了分魂之法,留了一縷分魂。
“我們的緣分正在此處,當年我在藏霧崖下藏身,見你根骨極好,就想趁你重傷之時附在你的身上,結果海淵中忽生界門,把咱們兩個一起吸了過來。”
宋丸子可謂是福大命大,過界門時一身修爲還沒散盡,護着她殘損的身體安穩過去了,這殘魂就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了,等他再凝出意識,已經是數年之後。
“之前我說之話,真假各半,我不是蘇遠秋,可這地下確實有一個魔修之物,想靠着舊朝龍脈汲取萬民敬仰之力修出人身,我爲了修煉,就在那個魔物旁邊蟄伏了幾年,有了力量之後,就守在黃泉道旁,將一些魂魄養成厲鬼再吞掉,來補充煞氣。蘇家一門身有氣運,在黃泉路上也相互扶持,我就將他們盡數偷了出來,本是想練成些厲害的厲鬼好助我凝聚身體,沒想到辛苦熬了些年,這些魂魄都快要成厲鬼了,你卻弄死了那個凡人昏君,繼任的皇帝給蘇家立了祠堂,每天都有人祭拜他們。”
幾十年中,哪怕戰亂頻仍,那祭奠卻從沒徹底消失,有這份念力護持,蘇家人才整整幾十年都沒有變成厲鬼。
這邪物也就幹了幾十年的虧本買賣,只能看,不能喫。
“聽你這語氣,你還挺委屈。”
宋丸子說道。
“不、不敢。”
“繼續說,說點實在的。埋在地底的邪物是什麼,你如何會附身在這個人身上,難不成還真想當個凡人界的皇帝你這些年截留魂魄,乃是逆天罪行,凡人界的天道就放過了你”
訴苦認慫的話宋丸子比誰都會說,也不稀罕聽別人的。
宋丸子的每一個問題幾乎都是那個邪修的分魂想要躲過去的,見真躲不過去了,陣網上的白焰還離它越來越近,他急忙說:
卻不知道邪修就是邪修,暗中侵蝕着那個陳家後人的魂魄,今日爲了脫身,更是不顧多年的“情誼”,將之變成了一張人肉皮囊。
汲取念力爲生的偶人。
宋丸子想起了幾十年前在獄法山下見到的那個黑石偶。
“那個石偶在哪裏”
“你以道心立誓不會讓我魂飛魄散,來日回修真界的時候還會帶着我,我才告訴你,不然我我隨你做什麼說說什麼,總也沒有我的好處。”
女子聞言,勾了下脣角:“那你就不用說了。”
說罷,她手裏早就蒸好的豆腐皮包子飛到一邊摞好,餘下的水汽擰成一條龍形,往那殘魂身上衝去。
從一開始,她就沒想過讓這個殘魂活下去。
那個殘魂還記得這比白色火焰更克他的水汽,討饒聲尖利得如魔音灌耳。
“小丸子”
聽見自己身後傳來的聲音,宋丸子一頓,蒸汽成的龍險險停住了。
她回過頭,看見了蘇老相爺的魂魄對自己眨了眨眼睛。
就如同他去廚房裏偷酒要肉,還生怕宋丸子告訴老夫人時一樣。
“老
、老相爺”
“仙人不該都是是手持白鸞尾,夜掃南山雲怎麼小丸子變成了神仙,還要鍋煮天下鬼,氣蒸千年魅”
“老不正經,要不是你一直不讓我們動彈,丸子又怎麼會着急做人時就愛逗弄後輩,死了也不肯消停。”
“地下無聊,不想些事情來逗趣,那咱們留在凡間還有什麼意思夫人你還訓我,你和老沈都一樣,看着正經,不正經的事兒沒少幹,還往我這個老實人的身上推鍋。”
蘇老相爺不僅和老夫人鬥嘴,還回頭對他身邊那個一身粗衣的漢子說:“老沈,見了你徒弟,你還真沉得住氣啊。”
那漢子走近一步,看了呆呆的宋丸子好一會兒,才說:
“你那個豆皮包子蒸過頭了。”
宋丸子膝蓋雙膝着地,對着沈大廚磕了三個響頭,擡起頭的時候,僅剩的眼睛眼眶已經紅了。一點淚花沁在裏面,看得人心裏發酸。
“我本有個天下最好的師父,一身本事還沒教完我就跑了,一跑就是幾十年,沒了師父教,我能勉強把飯菜做熟已經是我天分過人、悟性高超了。”
這話裏,活了上百年的金丹修士真是把委屈寫在了明面上。
沈師傅着實有些手足無措,想要拍拍宋丸子的肩膀,手卻穿過了過去。
一旁的蘇老相爺不禁拈鬚大笑:
“我自來就喜歡小丸子,看吧,能剛一見面就噎得老沈說不出話來,這份本事,別人有麼”
那得意勁兒,彷彿是他教出來的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