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上膳書 >260.祛災
    乾元山, 乃是滄瀾界中一座浮島的名字。

    也是滄瀾界第四大宗門的名字。

    此間修士與滄瀾界中大部分修士一樣,修行五行之法中的水系一派,滄瀾界五行缺火又水靈豐沛,衆多修真門派只得劍走偏鋒,將單一水系功法修煉到極致,也正是因此, 滄瀾界以單一水靈根爲最佳, 四靈根爲最差。

    乾元山有名的四大弟子都是六品以上的單水靈根,其中掌門首徒帆影更是八品水靈根,僅次於另兩大宗門的兩位天之驕子,又被稱爲滄瀾界年輕一輩的第三人。

    修煉水系功法能讓人氣質輕靈,舉止文雅,乾元山崇尚閉門清修,門下弟子若非必要連山門都不出,更是個個養得氣質出塵,偶爾他們在周圍海中修行,腳下踩着法器, 勾動着汪洋中的水汽,更是渺渺若仙。

    不過,這其中也有例外。

    比如

    “扶舟師弟,你要是再邋遢下去,我就要請大師兄來教訓你了”

    癱在地上不動的男子懶洋洋地睜開眼睛, 嘴裏說:“大師兄管天管地, 還能管得着我把東西扔哪兒”

    那穿着淡粉色紗衣的女子氣急, 可她自小就長在乾元山中,哪裏會說一句重話躊躇了一會兒,只說:

    “我告訴大師兄去”

    白色的錦綾一閃,人已經不見了。

    她走了,扶舟反而睜開了眼睛,過了片刻,又閉上了。

    又在靈草園裏躺了半個時辰,扶舟再次緩緩睜眼,就見一個人像一朵雲似的落在了他的身邊。

    “扶舟師弟。”

    “大師兄,錦瀾師姐找你告狀了是吧我又不是故意壓塌了她的靈草的,再說了,我都已經壓塌了,那就躺着唄,不然再一翻身,不是又得壞一堆”

    來人正是乾元山上下人人敬重的大師兄帆影,他爲人端方,行事穩重,這些年掌門閉關,乾元山上下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他在管,山中人提起他無不交口稱讚。

    “我不是爲了靈草來怪你,壓壞了多少從你本月的份利中劃了給錦瀾就好,哪裏值得再費口舌我要跟你說的是過幾日去祕境之事,按說你築基有成,應該去往登臨峯悟道,爲何執意要去海中祕境呢”

    所謂登臨峯,是滄瀾界的一處靈脩聖地,除了極爲豐沛的靈氣之外,更有數萬典籍藏於登臨峯的玉閣之中,凡是在六十歲前築基的修士都可進入峯頂潛心修煉,要是有悟性極好能答出玉閣中問題的,就能進入玉閣中找到適合自己的極品典籍,從此修行之路定會更加通暢。

    扶舟築基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十年,境界早已穩固,應該去登臨峯了,那可比一個尋常的祕境重要多了。

    只聽扶舟懶洋洋地說:“要在登臨峯一蹲那麼多年,我還真怕自己會被憋死,既然有機會能出去玩兒,當然得玩兒夠了纔好。”

    這是他能說出來的話。

    帆影又笑,說:“既然如此,那我就讓你也去。”

    扶舟本是四品三靈根的外門弟子,修煉卻快,築基之後才進了內門,他師父對這半路弟子沒什麼關照,帆影允了讓他去,他的師父也不會說去登臨峯對他更好。

    “嘿嘿嘿多謝大師兄。”

    坐在地上,扶舟對帆影行了一禮。

    他頭上沾着靈草葉子,臉上的笑容親切又狡黠,落在了帆影眼中,讓他不由得心口一沉,就像是有塊石頭,拽着他的心落向無窮深處,真的無窮深處,足足一百多年了,還沒有落到頭。

    “你不用如此客氣。”

    勉強說完這句話,帆影就轉身,化作一道流光離開了,竟然有幾絲落荒而逃的味道。

    看着天上,扶舟臉上的親切成了嘲諷。

    昨夜,他又夢見了自己“前世”的死,心中除了對“那個人”的無限恐懼之外,還有對這乾元山上下的憎惡。

    無論是剛剛跑走的那個掌門之女,還是被無數人愛戴擁護的“大師兄”,連着他們身後的那個乾元山掌門,根本都是一羣卑鄙小人。

    不過這人自嘲一笑,他也不是什麼好人,眼看時間不過只剩十年,他在謀算的就是如何能從這必死之局中安然脫身,可從沒想過告訴這滿山上下還自顧自當神仙的人,將有一個殺神,從沉霧海淵中殺回來。

    要是他沒記錯,那海中祕境裏有一處機關,他把自己關在那個機關裏,等過了二三十年再出來,大概就能逃出一條命來了。

    祕境中有一件能護着低階修士過了界門的法寶,自己還得先錦瀾師姐一步尋到它,這樣,他就又多了一個保命之法。

    想起“前世”在登臨峯上,看着滿天魔物撲來,他的好師姐卻用了那個法寶頭也不回地離開,扶舟的眼中又冷了幾分。

    你們不仁,別怪我不義。

    “鹹魚自然是燒肉纔好喫。”

    白沙細細,海風呼嘯,一隻黑瘦的小手怯怯地抓着女子的腰帶,讓她不得不把目光從鹹魚燒肉上移開。

    “丸子姐姐,要、要下雨啦。”

    “沒事兒。”

    一旁的小孩子們都很擔心,圍着戴着眼罩笑眯眯的年輕女子說:

    “可是、可是爹爹回不來呀。”

    “放心,等咱們這鹹魚燒肉做好了,你爹爹他們就回來了。”

    滄瀾界水汽豐沛,疾風驟雨往往突然而至,在海邊討生活的漁民日子過得是最苦的,就連才小小一點兒的孩子都知道,這樣呼嘯的海風、密佈的黑雲下面,就是他們爹爹懸着的性命。

    “丸子姐姐被我們撈上來那天,也下雨。”

    有小男孩兒想拍拍女子安慰她,卻只夠到了她的大腿,拍了兩下,黑色的麻布褲上就多了兩個白色的小手印,是這海邊的細沙。

    女子並不在意這點小小的裝飾,又開始用木桶裏的水和麪。

    海邊的漁民會用木車推着制好的鹹魚翻過山去,與山那邊

    的人換來些麥子,在鍋裏煮熟成麥飯,碰上不厚道的賣糧人,袋子底下有一半的麥子都沒去了殼兒,漁民們又不會,只能勉強搓一搓,梗着脖子喫下去。

    她被人用漁網撈上來之後第一件事兒,就是爲這些人造了個大石磨,讓他們能將麥粒變成麪粉,現在雖然粉裏也摻了糠,可只要篩一下,好歹喫的是軟和飯。

    她現在和的面並不是純白麪,而是混了幾種粗糧的,黃中帶了點灰,被她一雙巧手揉搓得更細滑一些,成了握在手中不會滴下去的糊糊。

    將麪糊靠在鍋壁上,“刺啦”聲裏,糧食的香氣就慢悠悠地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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