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這疫病發至最嚴重的時候就是如此,身體還不能自控的伴着一些抽動,整個人都開始變得不由自主,連說話的能力也沒有,雙脣只是一直無助的顫抖着,彷彿不是我自己的。
雖然沒有說話的能力,可是我還能知道自己所處的情況是如何的,還聽到周圍的人在說什麼。
我聽到太醫說過,今晚是最關鍵的時刻,若我所染的病只是良性的,那麼他們給我開的藥也許今晚就能讓我退熱,然後慢慢康復。
若是惡性的
“嗯”痛苦的呻吟,是真的很痛很難受,所以也顧不上邢津就在身邊了。
“霜兒,沒事的,很快就會康復,過了今晚你就會退熱了,你不會有事的,朕不會讓你有事的。”邢津的手輕輕的撫着我的額頭,說話很輕很柔。
“皇上,德妃娘娘現在是最危險的時候,也是傳染力最強的時候,皇上不如先離開這房間,等德妃娘娘康復了再回來好嗎”
我雖閉着眼,卻能聽得清楚這說話的人是誰。
這兩天來,我知道這些太醫一直很努力的勸說他離開這危險的房間,可惜他都是不肯
“不,朕不會離開,就因爲這是最危險的時候,朕一定要陪着她。”手被緊緊的握着,邢津這說話是說給那些太醫聽的,卻也是說給我聽的。
他是在暗暗的給予我支持跟鼓勵
他要我撐過去,他在告訴我,他會陪我一起撐過去的
“皇上,就算你真的這麼想,也該先離開這裏啊如果德妃娘娘明天真的康復了,可是你卻染病了,哪怎麼辦不是又要德妃娘娘爲你操心嗎”這太醫可是很懂得說話,倒是懂得用我來作勸說了。
“夠了,你們不要將朕當成三歲的孩子來哄,朕決定的事從來沒有人可以改變,今晚,朕就在這裏守着,你們累了就先回去休息。”邢津語氣微冷,算是警告他們適可而止。
“皇上如果真要堅持,那麼臣等會在這裏陪着皇上一起等候德妃娘娘撐過這一劫的。”
太醫們嘆息後說,顯得有點無力
喫力的轉過頭去,我想看清邢津,於是用力的睜開眼。
“霜兒,你醒了是不是我們說話吵着你了”半跪在牀邊的邢津是與躺在牀上的我平視着的,他問我說話的時候語氣中的溫柔是從來沒有見過的。
那麼的小心,如真的懊惱自己吵醒了我。
“皇上,你聽太醫的話,今晚先不要再守在這裏好嗎霜兒擔心”
“霜兒,朕想問一下,如果這次染病的人是朕,你會不會放下朕安心的離開這房間呢”溫柔的伸手輕撫着我的額頭,他的笑很好看,淡淡的,輕輕的。
“皇上”如果是他
我不知道,我從來沒有細想過這個可能
可是若真的是他
我想,我也辦不到瀟灑的離開這房間吧不管怎樣,都不能瀟灑吧
“霜兒,你讓朕陪你。”手滑過我的臉,最後來到我的耳邊:“朕欠你的太多,這麼多年來,朕從來沒有認真的去愛過你,從來沒有給過霜兒幸福的感覺。今晚,霜兒就讓朕好好的陪着你,順着朕的心,讓朕好好的愛你。”
很多年了,很多年前,我曾經很想這樣輕喚他的名字。
邢津,我一直緊緊記在心中的名字,卻從來沒有喚出口的資格。
進宮前,他是王爺,我只能恭敬的喚他一聲王爺。
登基後,他是帝王,我只能喚他皇上。
多想有一天,他也能是我的邢津
“嗯我在這裏,我會一直在這裏守着霜兒,我是霜兒一個人的邢津。”伸手輕輕的握着我的手,將我的手牽到他的脣邊,邢津笑得很輕的說:“記得,以後這個世界上,能大膽直寫朕名字的人就只有霜兒,朕就只允許你一個。”
“嗯”輕扯了個笑,我知道他所指的是那晚我在紙上寫滿的名字。
任由他握着手,忽然我不再那麼害怕了
不怕他會因爲我而感染上疫病,也不怕自己這一次會死。
太累了,太累了,自從爹孃離世,我就是這麼疲累的活了這麼多年。其實一直盼的,望的又是什麼呢
既然他願意不顧生死的愛我,我還要執着什麼呢
忽然間,感覺心裏所有的冰冷都瓦解了,所有的恨都消失不見了
眼前的邢津,還是我八年前所遇上的那個男人,那個好王爺
邢津
泛力的閉起眼,我是無力再撐下去了,整個人都感覺軟弱無能,喉嚨始終是最痛苦的,剛剛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如刀在刺一般。
可是我不想讓他知道我的痛苦,不想讓他爲我操更多的心
朦朦朧朧的,閉着眼沉沉的入睡
盯着牀上被病魔痛苦折騰着的女人,邢津好看的劍眉始終緊緊的鎖了起來。
自從他登位之後,感覺上沒有一刻比起此時更磨心的
他很清楚這次疫病的嚴重性,這幾天裏,他親眼的看着不少的百姓在他的眼前倒下,看着他們就那樣說斷氣便斷氣了,根本沒有還魂的機會。
所以,他很怕,他真的很怕,怕自己只是一眨眼之間霜兒便那樣無聲無息的離開了這個世界
而他最怕的,就是失去她了
他說過誰都沒有權力在他的身邊帶走她,他以爲只要自己能堅持着,霜兒總有一天會完完全全屬於他的。卻是沒有想到,原來這個世上還有他敵不過的人,那就是上天啊
也正因爲是這樣,所以他能感覺到沉重的痛苦感及無力感
緊緊的握着朦朧入睡的她的手,他害怕得不捨得鬆開,害怕鬆開之後,再度握上之時會發現她的手變冰冷僵硬
“霜兒,你不能有事的,你要回到朕的身邊,當回五年多前還沒有進宮的那個霜兒,那個會真心笑,真心哭,真心於朕的霜兒,知道嗎”緊緊的握着她的手,邢津苦澀的笑着,眼裏忍不住泛起酸意。
他很久沒有哭過,可是這一刻,他竟然很想哭
如果可以,他寧願染病的人是他
哪怕是死,他都希望死的人是他
不,他不能承受,他無法去承受霜兒可能隨時離開的消息
伸手用力的按了按泛着陣痛的太陽穴,心口難受得無力喘息
“嗯”在朦朧中沉睡的霜兒痛苦的低吟着,脣色漸變蒼白,甚至變得有點發紫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