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雁歡哼笑道:“既然我們召集大家,肯定不會口說無憑,答案就在這一堆佛珠裏。”
話音剛落,衆人都有些愕然。
明明是一堆一模一樣的佛珠,哪裏有什麼證據
柳雁歡卻說:“請各位仔細看,這裏的佛珠,其實並不是同一種材質,雖然從面上看材質是一樣的,可釋空法師常年盤佛珠,珠子表面更有光澤,而另幾顆佛珠,則要暗沉許多。”
柳雁歡迴轉頭,看着釋懷空蕩蕩的前胸:“你的佛珠又在何處呢”
釋懷不答,挑眉道:“單憑表象,你就能斷定這不是一串珠子或許只是住持平日沒有盤到那些珠子罷了。”
“你真是見了棺材也不落淚,我今日就證明給你看。”
說着,柳雁歡掏出火柴盒,燒了其中一顆珠子的表面。
遇熱後,珠子散發出一陣淡淡的檀香氣息,悠遠好聞。
這時,柳雁歡拿起那顆暗沉的珠子,珠子遇火候,不僅沒有香味,反而發出了一股子酸臭味。
衆人紛紛掩住口鼻,看向釋懷的眼神也變得微妙起來。
柳雁歡解釋道:“前一種是住持佛珠的材質,也就是小葉紫檀,遇火燒會散發出檀香氣息,而後者的材質則是紅酸枝,灼燒後會散發出酸臭味,與前者相去甚遠。我想釋懷法師若有盤佛珠的習慣,手上多少也會留有一些味道。”
“又或者,釋懷法師願意拿出自己的佛珠給我們對照一下”
釋懷沉默了,忽然,他瘋了一般將案臺上的物什都拂到地上。
“那老不死的,死不足惜”釋懷通紅着一雙眼。
“他簡直不是人,爲了錢財,居然幹起了賣人的勾當,把恤孤院的女孩賣給人做小或是做丫鬟,他活該千刀萬剮。”
“都說佛家慈悲爲懷,普度衆生,我那麼勤勤懇懇地喫齋唸佛,可對我最好的人還是要被賣掉,去做別人的姨娘”
此話一出,程珂芳就忍不住捂着臉哭出了聲。
殿內迴盪着她悽哀的哭聲,聽得人整顆心都揪了起來,就連一向最潑辣的陳桂芳,都失了言語。
最終報了官,徹查了恤孤院賣人的勾當,三個住持的同黨被送了官府,釋懷法師和五姨娘也被送了官府。柳雁歡看着哭得昏天黑地的柳雁均,心裏無論如何也快活不起來。
這一次,柳家衆人是真的要收拾東西打道回府了。當柳雁歡撿好行囊出門時,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門外的秦非然。
“現在,你相信我的清白了”
柳雁歡輕聲說:“抱歉,我不該懷疑你。”
“無妨。”秦非然看了眼他背上的包裹,“看來我們要道別了。”
看着專程來跟自己道別的人,柳雁歡心下五味雜陳。
秦非然給他的感覺,就像是循規蹈矩的生活中,驟然生出的意外。
讓人措手不及。
息,比如秦非然隨性的職業、豪邁的作風、成迷的身家,又比如隨隨便便就可以搞來槍械。
柳雁歡並非生長於新朝,卻也明白這一切絕非普通人可以辦到的。
他控制着自己不去探究,不去好奇,不去揭祕,滿足於做一回君子之交,就這樣井水不犯河水。
可理智如他,心底也不免生出一絲遺憾:爲什麼如斯優秀的男人不可以在自己的考慮範圍之內呢。
柳雁歡看着秦非然臉上慵懶的笑容,沒有找到答案。
“我走了。”柳雁歡聽見了自己的聲音。
“再見。”
回到柳家的日子,很快讓柳雁歡將這點繾綣的思緒拋到了腦後。
柳明崇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整張臉青黑難辨。
他將自己關在屋裏一宿,第二天陳桂芳推門進屋時,看到的就是一個已經昏厥過去的人。
最後還是拼命掐着人中急救纔將人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只是自此,柳明崇便一病不起。他有意將柳家的生意交給柳雁歡打理,可柳雁歡對此興致缺缺。
與他相反,柳雁麟在陳桂芳的薰陶下,對書局的經營流露出極大的興趣。
柳雁歡也不藏着掖着,他十分樂意當甩手掌櫃,將書局的校對、編纂工作都交給了柳雁麟。
這一日,他正在院內看着香譜,忽然瞧見柳雁麟風風火火地跑進來。
見到他就喊:“哥,槐墨......槐墨他......”柳雁麟跑得太過着急,說話都上氣不接下氣的。
“慢慢說,不着急,他怎麼了”
“他的書稿交過來了。”
“嗯,寫得如何”
“他......”柳雁麟皺眉道,“他換風格了。”
“嗯”
“先前槐墨的書裏,都是一個男主人公,獨來獨往的,就像亂世裏的孤膽英雄。可是在新書裏,他給男主人公配了個伴侶,兩人一起破案。”
“這不挺好的嘛,至少不是孑然一身了。”
“可是......可是這伴侶,是個男人啊。”
“噗。”柳雁歡剛喝進口中的茶,沒忍住噴了出來。
柳雁麟瑟瑟發抖地拿着一疊手稿:“哥,這是發還是不發呀”
柳雁歡咬牙道:“發當然要發他自己都不在意名聲,我們在意什麼這書一旦面世,定然一石激起千層浪。雁麟,你記住一句話,今日博得的眼球,明日就是真金白銀,不怕他真下流,就怕他假正經啊。”
同一時刻,秦公館內,郭斌臉色微妙地報告:“書稿已經給柳家少爺送過去了......您這樣真的好麼”
秦非然翻看着手裏的文件,輕笑道:“現在外頭不是到處在傳,我喜歡男人麼郭斌,你的思想未免太食古不化了,要緊跟時代。”
郭斌低下頭,有些無言地看着滿臉戲謔的秦非然。
“蓮官那邊怎麼樣”
“來信了,邀三爺到朋來戲班相見,說是多日未見,甚是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