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民國調香師 >83.悠然歲月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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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芸笙黏糊糊地靠了一陣,柳雁歡卻半絲反應也沒有。待芸笙擡起頭, 就見柳雁歡還是那副冷冷的表情。

    芸笙動作一僵, 只得悻悻地收了手,楚楚可憐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戲班裏的人第一次看芸笙喫癟, 都背轉身偷着樂。芸笙臊了一張大紅臉, 他慣於在客人面前伏低做小,這會子見勾引無效, 讓自己下不了臺,只能憤憤地摘着頭上的髮套。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這一會兒的功夫,芸笙不僅沒能把頭套摘下來,反倒將頭髮都繞到了一起。

    芸笙此時不樂意在柳雁歡面前丟了面子, 也沒心思解發套,胡拽亂扯一番,不一會兒就將青絲拽斷了好幾根。

    柳雁歡輕嘆一聲,止住芸笙毫無章法的手,將一縷縷頭髮從禁錮中解救出來。

    芸笙偷偷打量着柳雁歡,今日的柳家大少像是換了個人。換作從前,他哪裏會做這溫柔細緻的活計。

    兩人一個專心手中的動作,一個心裏藏着事兒, 偏偏那撥弄頭髮的舉動還透着股親密勁兒。

    衆人都識趣地挪開了目光。

    恰在此時,外頭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隔簾一把被拽開, 幾個家僕打扮的人闖了進來。

    四下一搜尋, 便直奔柳雁歡和芸笙而來。

    芸笙嚇得渾身一激靈, 柳雁歡擡手摁着他的胳膊:“別動,過會兒就好了。”

    平靜的聲線在此刻的芸笙聽來,無異於救世之音。

    那羣人緊盯着芸笙,領頭的還打量了柳雁歡片刻。

    “芸笙,昨日是你在賈府唱的戲”

    芸笙眼仁兒一瞪,梗着脖子說:“是我,怎麼給我的賞錢難道還想討回去不成”

    那僕役搖了搖頭:“賈老爺請你再到府上一趟。”

    芸笙聞言,氣場弱下去半截,卻還是咬牙道:“賈老爺這是要返場子我今日的場次已經滿了。”

    “不。”領頭的家僕輕聲說,“今日卯時,賈夫人被發現時就斷了氣,相關人等都要到賈府去。至於賞錢,放心吧,絕不會虧待你的。”

    芸笙一怔,隨即臉上浮現出一絲懼色,接連倒退了兩步:“斷......斷氣兒我......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唱曲兒,沒去過內院,你們......你們別過來。”

    “這話兒你留着去巡捕房說吧,我們只將人帶回去。”領頭的家僕顯然沒什麼耐心,他一揮手,幾個男人就制住了芸笙的胳膊,押着他往外走。

    慌亂間一擡眼,站在一旁的柳雁歡成了他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

    “大少爺,您相信我,我連殺雞都不敢,哪敢殺人啊。”

    柳雁歡瞧着那隻緊拽着他衣袖的手,沒說話。

    倒是領頭的家僕停下了腳步,一雙眼睛將柳雁歡從頭打量到腳,似在尋思他是哪家的大少爺。

    “大少爺,求求您,看在過往的情分上,您替我做個見證吧。”芸笙越說,聲兒越低,最後垂着頭,一副不敢做聲的模樣。

    惹上了命案這等腌臢事兒,只要柳雁歡不是個傻的,都會識趣地繞道走。

    家僕見柳雁歡沒動靜,哼笑一聲,又繼續將人押着走。

    剛走了兩步,卻聽身後傳來一聲輕笑:“都說打狗還得看主人,當着爺的面兒就搶人,賈老爺就是這樣教你們規矩的”

    家僕停下腳步,一雙眼睛忌憚地看着柳雁歡:“不知您是”

    “他是城東柳家的大少爺。”芸笙先一步報出了柳雁歡的身份。

    家僕眼眉一挑,拖長聲音道:“原來是開書局的城東柳家,失敬失敬。柳少爺這是......要跟咱走一趟”

    柳雁歡聽着他滴水不漏的說辭,也四平八穩地應道:“走一趟倒也無妨,只是不知此去賈府有多少腳程,芸笙又是個受不得累的,我少不得替他僱輛人力車。”

    家僕臉上的笑容僵了,好半晌才做了個“請”的手勢:“柳少爺請便。”

    芸笙如同做夢般坐上了黃包車,他試探性地挽上柳雁歡的手臂,見後者沒有反對,便倚得更緊了些。

    眼下的柳雁歡讓人摸不出深淺,饒是從前認爲柳家大少好拿捏的芸笙,也越發小心

    翼翼。

    黃包車一路走,柳雁歡的眼睛也沒歇着,將道旁的景物記了個七七八八。

    賈府在城西,城西近寧城碼頭,是許多商人富戶的聚居地。

    而賈府的蠻子大門在衆多宅子裏頗爲顯眼,足可容納三人同時進入。

    等黃包車停穩,柳雁歡率先下車,而後將手遞給芸笙。

    這紳士的派頭是家僕們從來沒見過的,有些個膽大的家僕,便看戲似的嗤嗤笑起來。

    柳雁歡還未開口,芸笙卻先受不住了:“笑什麼少見多怪”

    “芸笙,不得無禮”柳雁歡制住使性子的人,“單看這處敞亮的蠻子大門,也可知賈老爺振興家業頗有心得,手下的人又怎會見識短淺粗鄙呢”

    那家僕聞言立馬挺起胸脯,自得道:“那當然,我們可是跟着老爺走南闖北的人。”

    “不知賈老爺對什麼生意最有心得”

    “那還用問嘛,當然是藥材啊,賈家藥鋪裏賣的藥材,成色品質都是一等一的。擱在前些年,寧城說得上名號的藥鋪不超過三家,賈家絕對是領頭羊。”

    柳雁歡狀似無意地問:“難不成近些年不是了”

    那家僕撓了撓頭,低嘆一聲:“近些年那些個洋人的藥進來了,像申城那樣的大都會,新派人士都說洋人的藥見效快,寧城好些富人也有樣學樣,都去教會醫院找洋人瞧病。還有人瞧着賈家藥鋪經營得好,就來摻一腳,如今這藥材生意啊,是越來越不好做了。”

    見柳雁歡斂了目光,家僕才突然想起自己的職責所在,一跺腳:“唉,我與您說這些做什麼,兩位這邊請,老爺就在前廳。”

    還沒等席奉謙回覆,顧雪妍就衝進了房中。

    她環視整間屋子,最後目光落在柳景芝身上:“景芝,我不見了一件衣服,你可曾見過”

    柳景芝的臉上閃過一絲來不及掩飾的慌亂:“什麼披肩,我不清楚。”

    顧雪妍的臉色陰沉下來,眼神中流露出濃濃的諷刺:“我從未告訴過你,那是一件披肩,你又是如何得知的還是說......”顧雪妍擡手掀起房間裏棗紅色的桌布,“這根本不是一條桌布,而是我的紗質披肩。”

    柳景芝面色煞白,像是要昏死過去。

    “景芝,你心思竟然這樣惡毒,想要陷害於我”

    此刻的席奉謙還完全矇在鼓裏,他茫然道:“你在說什麼我怎麼一句也聽不懂。”

    顧雪妍卻沒有閒心思來照管他,一雙眼睛緊盯着柳景芝,不肯放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

    只見那豆大的汗珠,順着柳景芝的臉頰滑落。她臉色發白、嘴脣泛青、兩眼深陷,如同鬼魅一般,末了她嘴脣動了動,整個身子軟倒在席奉謙懷裏,昏死過去。

    “景芝景芝”一瞬間,所有人都慌亂起來。還是秦非然比較鎮定,他指揮道:“趕緊送教會醫院。”

    柳景芝是被柳雁歡抱着送去醫院的。

    秦非然打開桌面上的茶壺,壺裏還剩一小半茶水,他將茶壺遞給郭斌:“拿去化驗。”

    柳雁歡頹然地坐在醫院的長凳上,沉聲道:“我不明白......我真的想不明白,好好的一個女孩子,爲什麼要走到今天這個田地席奉謙到底有什麼好值得她這樣作賤自己。”

    很快,柳雁歡就明白了:柳景芝被診斷出懷有兩個月的身孕。聽到這個消息時,柳雁歡只覺得當頭被人敲了一棒槌,整個人都是蒙的。他錯愕地抓住醫生的衣領:“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德國醫生搖了搖頭:“柳小姐已經懷了兩個月身孕,今日因身體太過虛弱,加上受驚,所以昏厥。”

    紙包不住火,席奉謙看向柳景芝的眼神裏都帶上了恨。

    柳家三小姐,徹底淪爲寧城人茶餘飯後的笑柄。

    柳雁歡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個妹妹,在內心深處,他還是有那麼一絲隱祕的掙扎,希望這一切都與柳景芝無關。

    他像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般激動道:“或許事實並不是這樣的,你說過,我也中了那樣的藥,可我並沒有喝那茶壺裏的茶,我又是怎麼沾染上的”

    秦非然沉吟半晌,搖頭道:“從一開始我們就想錯了,你昨夜之所以會有那樣的舉動,是因爲葡萄酒加麪包糠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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