薺苨和人蔘的事情沒多久就被查了出來。

    具體結果,郜七爺並未對外公佈。不過,那天中午,定國公府世子夫人、大太太魏氏被國公爺叫到書房一頓猛訓,一個多時辰後紅着眼睛抹着眼淚出來的。

    當天下午,魏氏身邊的丫鬟婆子就被整個換掉,有幾人甚至被趕出府。就連跟在她身邊多年的管事媽媽都被髮落了出去。

    魏氏病了一場。

    據說是心疼身邊那些伺候多年的人而抑鬱成疾。

    就在魏氏的病情加重的這些天裏,五太太盧氏的病情卻有所好轉。

    郜家五爺在外征戰,老定國公也是心疼這個兒子。

    後宅的事情老太爺知道的不多,也基本上不會去管這些瑣事,都是長媳在打理。

    以前他只知道老五媳婦兒身子不好,現下才曉得,府裏原來有這麼多不容小覷的事情。

    見盧氏身子好些了,老太爺非常高興,親自帶玲瓏進宮一趟,面見太后娘娘。

    太后很喜歡這個機靈懂事的小姑娘。

    有了她老人家的喜愛,再加上郜七爺的“煽風點火”,沒多久,聖旨下來,封傅家四小姐爲縣主。

    這直接把郜心悅的鄉君給壓了下去。

    郜心悅氣得摔了滿屋子的瓷器來泄憤,也無濟於事。

    玲瓏的生辰在三月初。

    她素來脾氣溫和,自打來京後,也是儘量照顧着周圍人的情緒,儘量參與到家裏人給她安排的每一件事裏。

    只是這次傅家和穆家想要給她小小地慶祝生辰禮,卻被她堅決地婉言謝絕。

    沒幾日,到了這年的清明節。

    玲瓏縮在晩香院裏,半步都不出來。愣愣地坐在窗臺前,不知在想什麼。

    直到錦繡說七爺來了,她才恍然回神,一路快行去見他。

    郜世修這次是坐馬車而來。他讓玲瓏上了他的車子,帶着她出了侯府,一直到了京郊外的一處大宅院。

    這是他的別院之一。平日甚少有人來。

    一路往裏行去,兜兜轉轉,到了不起眼的一個小院子。院子顯然是剛剛修葺過的,粉牆白皙如新。院中有一個小屋子,門上落了鎖,輕易不得進。

    郜世修親自拿了鑰匙開鎖。

    步入其中,才發現這居然是個小小的祠堂。

    祠堂不大,僅設了兩個牌位。牌位上,並未標註姓名。而是寫着“顯考之靈位”“顯妣之靈位”。

    按理說這是不合規矩的寫法。甚至都沒有故去父母的名諱。

    可是,玲瓏看後卻是悲從中來痛哭失聲。

    這悲慟壓抑了太久。她跪伏在蒲團上,哭得身子發顫。

    郜世修不忍去看。

    他快步出屋,閉了眼立在廊柱旁,薄脣緊抿沉默不言。

    許久後,哭聲依然毫不停歇。

    郜世修生怕她哭得太厲害傷了身子,疾步回屋,把她摟在懷裏輕撫她的脊背。

    “莫怕。”他道:“還有我在。”生怕她哭得厲害聽不清,又道:“無論如何,總還有我。”

    她的身邊只有他了。

    不管怎樣,他都要好生陪着她。

    他自知能力淺薄,無法起死回生。

    只盼着在她午夜驚懼、被血腥屠戮纏繞無法睡眠時,能給與她個棲身之處,讓她有片刻的安寧與平和。

    ·

    三月中旬,會試放榜。

    沒多久就到了下旬的殿試之日。

    殿試第二天,沈家傳來了一件令人傷心的消息。

    家鄉有位老人病故了。

    病故的是沈老太爺的父親、沈靜玉的祖父。老人家已是耄耋之年,過世算是白喜事。

    按理說,沈老夫人回故里守孝三年,沈靜玉和其他晚輩卻是守孝一年便可。

    誰知消息剛剛傳來沒一刻鐘,沈皇后讓心腹給沈家送了信,卻是讓除了沈大將軍以外的所有人,男子辭去官職,連同女眷和孩子們跟了一起,跟着沈老夫人回故鄉去。而且叮囑,一定要守滿三年再回京。

    又道,男子辭職需要過文書,可以稍晚幾天。不過,女眷和孩子一定要儘快走。

    沈老太太趕忙帶着沈靜玉進宮見皇后娘娘。

    看到長姐後,沈靜玉難得地失了態,哭得梨花帶雨,在長姐沈皇后跟前抹眼淚,“他心裏本就沒有我。若是再離開三年,回來時已經物是人非,那可怎麼是好?”

    沈老夫人卻是問起另外一樁事。

    她不顧傷心的幺女,拉了沈皇后到屏風後,輕聲質問:“曾老太爺去世究竟是怎麼回事。”

    老人家雖然年事已高,身體卻還硬朗。春初的時候沈老夫人遣了兒子回故里一趟,還說曾老太爺熬過這個冬日,身體沒有任何不妥。

    怎麼好端端的人說沒了就沒了。

    沈皇后眼神略微閃爍了下,轉眸望向窗外灼灼桃花,低聲道:“年紀大了,自然沒了。往年沈家人不在故鄉,沒能照顧好曾老太爺。不若趁着這個機會盡盡孝道,三年後再回來,想必境況非但不會惡化,反而能好轉許多。”

    沈老夫人張了張口,好半晌沒有說出話來,最後憋出一句:“非得三年嗎?”

    “不然呢?”沈皇后轉回頭來朝母親粲然一笑,“要不四年?或者說,你想讓大將軍一起跟着回鄉?”

    想到沒有皇后參與的宮中除夕晚宴,沈老夫人若有所思。

    轉出屏風後,看沈靜玉還在抽泣,沈老夫人呵斥道:“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還不趕緊地收起你那副見不得人的樣子,趕緊回去!”又回頭朝沈皇后道:“我們明日一早就走。”

    她素來疼愛這個幺女,從來連一句重話都沒有。

    沈靜玉被訓得愣愣怔怔,一瞬間轉不過神來,竟是忘了哭。

    沈皇后嘆了口氣,坐到她的身邊小聲道:“我知你中意他。這樣吧。我雖是無權給他指定婚事,卻也能想了法子迫使他的親事不成。三年。我許你三年內讓他不能成婚,你看如何?”

    沈靜玉這才破涕爲笑。

    這天,沈府忙碌到了極致。直到半夜,依然燈火通明地在收拾行裝。

    第二日一早,沈老夫人就帶着家人急急地趕出了城。

    說來也巧,這日剛好是殿試放榜之日。

    郜七爺不負衆望一舉奪魁,在武舉第一之後,有成了今年的文試狀元。

    文武皆是第一。

    這可是幾朝幾代裏都沒有過的頭一遭。

    整個京城爲之沸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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